钢笔和口红

    本以为顾晓梦越级而升抢了本属于李宁玉的位子后，这两个人必然会相互攻讦，势同水火。然而不论是顾晓梦还是李宁玉，在升职宴会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无澜，不免让人觉得惊奇。

    司令部传开：科长不像科长，处长不像处长。

    可偏偏这两个人，还谁都动不得。

    顾晓梦手里拿着一只钢笔推开了科长办公室的门，正碰上李宁玉训斥下属，似是被下属的愚笨气得不轻。

    顾晓梦站在原地，她见门没锁就溜了进来，不料当场被两个人抓住。

    科员姓赵，名小曼，是前任司令的亲戚，多次被李宁玉教训，早就皮糙肉厚不怕骂了。她看着顾晓梦，刚开口想叫一句顾处长，声都没出，就被李宁玉一句出去打断了。

    顾晓梦看着李宁玉望向自己的眼神，即使对方语气生硬并且忘了职级，她也不在意，甚至因为这事儿而感觉到有趣。

    赵小曼原本以为顾晓梦会发火，毕竟新官上任，李宁玉这么不给面子还把她当做以前的科员看待，是个人也得生气，可她眼睁睁看着顾晓梦乖乖退了出去，脸上一点不高兴的神态都没有。

    那句话该改改：科长不是科长，处长不是处长。

    还真有意思。

    赵小曼青着脸走后，顾晓梦敲响了门，李宁玉的声音冷冷淡淡：进来。

    这一瞬间，顾晓梦又想到了关于狗的问题。

    玉姐。她喊道。

    李宁玉头也没抬直接丢出了一句：叫李科长。

    顾晓梦声音委屈得仿佛遭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李科长，我的钢笔坏了。我记得你一直有另一只钢笔备用？

    李宁玉哦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钢笔递给她，手刚要碰到，李宁玉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去的手撤回一截：这可是我的旧钢笔，用笔人的书写习惯和笔尖的磨损程度是会在笔迹鉴定中留下痕迹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如果你签署的文件出了什么问题......

    顾晓梦伸手拿过那支钢笔说道：那又怎么了，我才不怕。

    李宁玉终于放下手里忙活的计算公式，看着顾晓梦说道：偌大一个司令部，竟然找不出第二支钢笔，要顾处长亲自上门来跟我借。

    顾晓梦双手撑着桌子微微倾身说道：从前我跟你只隔了两道墙，现在隔了一个走廊。李科长工作严谨，还不许上司犯犯困走走神，多走几步路清醒清醒？

    李宁玉露出无奈，她才懒得和这人斗嘴。

    顾晓梦拿了钢笔也不走，就坐在她对面玩着手里的笔，时不时看她两眼。如果说这种眼神侵犯尚在李宁玉能忍的范围内，那桌子底下那只不停蹭着她小腿的脚，就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了。

    李宁玉睨了她一眼：顾处长请自重。

    顾晓梦放下刻意骚扰的腿，轻笑问道：我如果不呢？

    只见李宁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薄子说道：工作时间骚扰下属，我完全可以把你的行为记录到操行守则里上报高层。

    顾晓梦一噎，如遭雷劈：怎么我成了你老板，你还能记我？

    李宁玉神情透着狡黠，甩了甩手上的本子没说话。

    吃了瘪的顾晓梦气呼呼出去不到一分钟又折返回来，锁上门，把李宁玉从座椅上拽起来推按到桌上。不亲也不吻，就摸着她旗袍之下的腿，在大腿上来回揉捏。李宁玉皱着眉推她，她顺势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钢笔，想以她肌肤做媒介，留下些什么。

    刚戳了一个墨点，顾晓梦就看见李宁玉的眉微耸了一下，以钢笔的性质，怕是难以在人皮上留下深刻的痕迹，除非划破皮肤。李科长身娇肉软，顾晓梦就是想吓她，哪里真能伤到。

    见顾晓梦迟迟不动手，凝着眉像是在接受极大的考验，李宁玉笑出了声，故意抬腿让旗袍下的白皙肌肤露出，脚腕勾着顾晓梦的腿轻蹭，一如刚刚顾晓梦对待她那样。

    李宁玉无辜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引诱：怎么，舍不得？

    顾晓梦横了她一眼，李宁玉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别看人这么主动，可她真要是抵不过诱惑，眼前的李科长一定会把她丢出门去。

    顾晓梦深吸一口气，攥着她脚踝往前一推，李科长裙下风光落进眼底。顾晓梦看了她一眼，李宁玉挑着唇角，一点也不怕她。

    顾晓梦打定主意要她好看，于是从另外一边口袋中掏出一支口红，恶狠狠地在她大腿上侧开始写字。

    李宁玉一只脚踝被抓紧动弹不得，另一条腿传来的奇怪的感觉让她不禁紧绷起身子。忘了踹人的李科长躺在办公桌上，不停随着顾晓梦写下的彼笔画线条而颤抖。

    外头的阳光灿烂，李宁玉顺着光朝上望，身前的顾晓梦被金色的光辉包围，明艳的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态，那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被她收入眼中。李宁玉眨了眨眼，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这青天白日之下的暧昧事而叹，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一点划得重，连口红都断成了两截，滚到玻璃压住的台面上，留下一道残缺的红色。顾晓梦把她从桌上抱下来，咬着她的唇威胁：李科长，现在你欠我两样东西要赔了。

    看着李宁玉低头整理衣服，顾晓梦心情大好，写在她腿上的字就像一根链子，让她们之间的羁绊又深了一层。

    她哼着小曲儿从办公室出去，身后的门被人重重一摔，吓了路过的人一跳。

    李科长在工作时从没有分神过，可自顾晓梦走后，她坐立难安，桌上断掉的半截口红被她用稿纸包好收进抽屉，略微一大动作就能看见自大腿内侧延出来的红。

    午间吃饭多是消磨时光，不谈工作，只聊闲事。

    有人往嘴里塞着饭还不忘说起自己的观察：

    最近那位李科长好像戒了色欲真成了高岭之花。

    往常是来者不拒，现在是谁来都拒。

    隔壁科室的科长清朗俊逸，跟她有过那么几回露水，结果今天人家捧着花找上门，正巧赶上李宁玉抱着文件出门，那束花哪有文件重要，直接进了垃圾桶，惹得那男人当场发了火，拂袖离开。

    另有一人低声嘟囔：她呀，翻脸不认人才是应该的。

    见这同僚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其他人就知道这是在卖关子，可架不住八卦心，还是凑上去七嘴八舌地问是怎么回事。

    饭点一过，李科长成了顾处长情人这件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穷极无聊的时候，一点小料也能引起轰动，更别说是这么件风流事了。

    然而话题中心的人仿佛从未听到过这传言，依旧我行我素。

    第二天午休，顾晓梦去贸易行买了支新钢笔，临近下班时差人去了李宁玉那儿，说有公事要商讨，请李科长过来。

    李宁玉到了处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摆了几份文件，顾晓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看，李宁玉略一瞥就知道不是什么高层机密。

    顾晓梦说道：李科长，我虽然职级比你高，但是你在司令部的时间比我长，而且脑子又好，这几份文件麻烦你帮我审审？

    李宁玉摇头拒绝：我没有这个权力

    顾晓梦抢先一步道：我给你这个权力，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