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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森鸥外和太宰治

    

两只森鸥外和太宰治



    森鸥外拧转车钥匙,发动身下这辆加装防弹钢板和防爆轮胎的黑色轿车。经过真皮内饰和隔音玻璃的过滤,大马力引擎运转时的轰鸣听起来像野兽咽喉里压抑的低吼。

    黑色的鲨鱼无声游入雨夜,男人开车的技巧不错,起步和加速都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太宰治坐在车顶灯投下的暖橘色光幕里,温和的光线透过他细软的额发,使得那双黑珍珠般的瞳仁里映出蒙蒙的薄光。

    他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去打量坐在另一边的女孩。她用手撑着下巴,托腮望向窗外的夜景,头发和大衣散发出微微的潮气。高架桥上的路灯投下橘黄色的光幕,忽明忽暗的光影从脸上流过。

    后视镜下悬挂的流穗吐出淡雅的苦橘味,空调吹出暖风,浸润了苦涩甘香的温暖空气营造出舒适怡人的氛围。太宰治绷紧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了一点,坐在另一侧车座上的少女像一座缄默无声的雕塑。

    她给太宰治留下的初步印象不算深刻,就像其他从生命里路过的人。少年心里有隐隐的失落,但又因此催生出一点好奇这也是他暗中频频观察秋本美久的原因之一。

    秋本美久和太宰治设想的港黑下一任首领形象有不小的出入,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举止得体合宜,谈吐文雅,有文人般的气质。

    崇尚暴力的非法组织居然能培养出一位如同出身名门望族的优雅少女,就像肮脏的淤泥里生出一朵纯白无瑕的莲花。

    他咀嚼少女名字里的含义,秋本代表清洁的秋天,而美久意指美丽和永久。其实美久后按照惯例会加上子,连起来就是美久子,指代美丽的、永远的孩子。

    违和,强烈的违和。太宰的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细腻敏锐的观察力第一次受挫,那份用于洞察人心、得天独厚的天赋失效了。

    他感到一丝失望,但这次不是出于勘破人性丑恶的缘故,而是出于碰壁的气馁。不同于以往的失落情绪里冒出一点期待,他默默地承受那种攻击,呼吸不自觉变重。

    车窗内侧起了一层雾,男人启动内侧的雨刷器。雨势有变大的迹象,密集地雨点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被刮去。他望了眼后视镜,发现后排座位上的少年眸光闪动,目光不时落在兀自发呆的少女身上。

    这可是个好现象。太宰拥有极为罕见的,能将异能无效化的体质,虽然不确定是否对所有异能生效,但森鸥外还是第一时间将他收为己用。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真正可怕的地方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人心。

    如果将太宰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将会成为打开局面的最优解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加重许多。

    心思各异的两位男性呼吸相继变重,在安静的车厢内听来十分清楚。轿车离开高架桥,进入幽深的隧道。森鸥外集中精神,汽车的氚气大灯拉出雪亮的光束,撕开笼罩在前方的道路上的黑暗。

    驶入隧道的玛莎拉蒂像艘潜水艇一头扎进暗无天日的深海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后车顶的小灯照亮车厢,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女孩收回视线,太宰治看见她把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几乎和纯黑西裤融为一体。

    然后她转过头,没有表情的脸转进光里,女孩平平直视太宰治的双眼。他下意识挺直腰背,坐姿格外端正,松懈的神经牢牢绷起。

    秋本美久慢慢说道,声音很轻,我记得太宰治君今年十一岁,对吗?

    嗯。少年点了点头,猛地意识到他是在和一位将来要继承地下非法组织的首领说话,含糊挤出意味不明的音节可能会让她以为自己是在糊弄。

    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只有十一岁。对于年幼孱弱的孩子,人们普遍抱有怜悯疼爱的态度,也正因如此,孩子们的意见和声音总会被有意无意地轻视。于是又掩饰性地补上一句: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二了。

    哦,那很快啊。女孩望着他,琥珀色的眼中荡开涟漪,恰好再过几天我也要十五了。

    未成年人间就相近的年纪打开的话题不适合年龄大上一圈的成年人加入,森鸥外默默地想。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玛莎拉蒂重新回到雨幕里,淋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似乎无穷无尽。

    不过完全看不出太宰治君比我还小三岁的样子,她把几缕干透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抱歉,因为很少碰见年纪相仿的人,所以话不知不觉就变多了。

    嗯,没事。

    太宰治看见她没有半点饰物的耳朵,不施脂粉的脸颊上保留的细小绒毛。他摸到一点女孩不爱表现出情绪的原因了:当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抿唇或是皱眉时,因面无表情产生的距离感就会消失,人们会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只无害的、还有些毛绒绒的小动物。

    可爱。

    他觉得秋本就像一只被关在黑箱里养大的小兽,所以从未被太阳照射过的皮毛才会呈现雪一般的色彩。正当他这么想着,太宰突然领悟到一点:少女看似清澈的眼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满扭曲的纯洁罢了。

    秋本美久注视着少年因出神而怔忡的双眼,她忽然开口:我可以称呼你为太宰吗?

    哎?为什么?太宰治回神,糟糕,好像又说错话了。鼻子痒痒的,有种想要打喷嚏的冲动。自认还算巧言善辩的舌头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犯错。

    他懊恼地想,明明可以回答得更好的。不管说请随意还是这是我的荣幸,都比傻愣愣的追问要好吧。

    太宰,你觉得听起来怎么样?说着她掸了掸胸口,指尖没有潮湿的触感空调徐徐吹出的暖风差不多把外套上的水分蒸干了。女孩扬眉,看了眼前头开车的男人,视线回落到少年身上。

    他暗暗拧着秀气的眉毛,目光下移盯着中间的坐垫,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紧抿双唇,本就透出病气的唇色更加发白。

    于是秋本耐心地重复一遍,女孩一字一顿地吐出少年的姓氏,音色清甜柔和,太、宰?

    女孩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太宰治总算领会到她的意思。一定是因为森鸥外把空调温度调太高了,搞得他脑子晕晕乎乎不能正常思考了。

    听起来确实不错。太宰治佯装镇定地点头赞同,压根没有在意其中的差别。太宰太宰治太宰治君,在心慌意乱的少年听来反正都一个样。

    他膝盖上的手拘谨地虚握成拳,聊天双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轻松的闲谈,而是严肃的刑讯逼供。

    内心被各种情绪弄得乱糟糟的少年并不知晓自己无形中通过了第一道考核,秋本思索片刻,划去新玩具可能存在注射非法药物史的选项,或许他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好。

    那么他跟在森鸥外的身边似乎也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在两个分别标注森鸥外和太宰治名字的人偶间画上双向箭头:病患关系?

    太宰给她的感觉像一只小猫,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变得紧张,但对周围陌生的环境和事物又很好奇。十一岁,这个年龄阶段的人都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吧。

    秋本美久逐步勾勒出这个世界把少年推入泥潭的轨迹:因虚弱的身体无法承担学业上的压力,太宰不得不退学回家。而自从知道给家里带来怎样沉重的负担后,不忍心家里继续背负高额开支的少年主动找到物美价廉的地下黑医,通过担任对方的助手换取基本的治疗。

    连带她对森鸥外的印象也拔高不少,一位持有合法行医证的医生,甘愿独自经营一家地下诊所三四年,见识过社会的黑暗面却仍旧留有基本的善意,收留了身体不好的少年。

    像这种人是不适合留在港黑的,她在心中作出定论。索性太宰还没陷得太深,不能回头。只要手没有被弄脏,就有机会回到光明的世界,过上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至于森医生,他是老爹指定的私人医师吧等事情结束后,可以先问问他的想法,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老爹挑玩具的眼光不行啊,她有些遗憾。一个合格的玩具,总归要满足基本要求的:成人,没有吸毒史和传染病史,特殊的能力是锦上添花。

    最后一点:玩具是自愿留在叫港口黑手党的娃娃机里的。

    哎所以我是首领的玩具吗好、伤、心太宰眨眨眼,拖长尾音半真半假地抱怨。

    年满十八岁的黑发少年无视身下奋力挣扎的橘红色脑袋,故意把前后脚跨入成年门槛的同伴深深压进柔软的床垫,趴在床边仰起头,让坐起身披上衬衫的首领恰好能将自己脸上委屈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思考片刻,轻轻拨开盖在太宰额上的凌乱发丝,抚过他皱起的眉心,抱歉,太宰,以后我不会这样想了。

    呐呐,所以我可以太宰眉心瞬间舒展,得寸进尺地把头搁在首领不着寸缕的腿上。色泽纯正的漆黑瞳仁微微眯起,泛起零星的水色,这使得他的眼神格外迷离动人,像夜晚盈满粼粼月光的湖泊。

    太宰治自下而上的视线看到敞开的衣领处露出的小片锁骨,冷白色的凸起上印着一个咬痕。他的心里被某种情绪胀满了,几乎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眼角和脸颊上带着轻薄的晕红,早晨的太阳在隐含倦意的眼下形成两道美丽的剪影。这个时候的首领是松懈懒倦的,比平常的时候更加宽容好说话。

    太宰把握住机会,发红的湿润薄唇微微张开,轻蹭衬衣的下摆,他知道如何做能最大限度地勾起首领稀少的欲念。

    青年面带微笑,像是喘息着吐露暧昧的请求,水润的黑眸闪闪发亮,再来一次吗?

    混蛋青花鱼,你给我滚下来!

    下一秒,一双手架住了他的脖子,太宰被愤怒咆哮的中也带从首领腿上撕下来,两个什么都没穿的人在乱七八糟的大床上滚作一团。

    她先是抬头看了看时间,而后回头望向翻来覆去动个不停的被褥,伸手抓住不知是哪个人的手腕,到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那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骤然反握住她的手腕,把一脸诧异的首领拖进被子里。刚被拉近昏暗的被窝,历时有人急切地压了上来。用力亲吻嘴唇的同时挤进并拢的腿间,覆在胸前的手娴熟地揉弄单薄衣衫下的绵软。在疲意笼罩的大脑想出正确有效的对策前,行动已经比语言更加直接地撩动身体里沉睡的情欲。

    耳边落下湿热紊乱的吐息,她莫名从中原中也气急败坏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不许答应他!

    伏在首领身上的太宰松开亲得润泽的唇瓣,边挑逗柔软的隆起,语气十分欠揍地挑衅搭档,笨蛋蛞蝓

    你找死啊!

    最后还是和大早上就拌嘴吵架的双黑做了,好累。时年二十一岁的首领疲倦地扶额,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她端起烫金的骨瓷茶杯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谢谢你,森医生。早上操劳过度的首领确实感觉好多了,至少僵硬发涩的关节也不再那么难受。

    森鸥外微微躬身,目光微凝。背对自己坐在高靠背椅里的首领低头捂嘴打了个呵欠,男人瞥见衣领内侧印着新鲜牙印的后颈,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内心蛰伏的嫉妒情绪瞬间沸反盈天,表情管理炉火纯青的医生面不改色。他按下苦毒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两个不知节制的后辈。

    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首领。首领的第一位情人如此说。

    作者有话说:就硬写,剧情流就这点不好,不能随时随地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