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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全好了?之前一直都是在装?” “我是装给你看,”裴谨以肘支头,侧身靠在枕头上对他说,“因为我好奇你的动机,我猜你的苦衷很深,埋在心里应该很久了,也知道你会挑个时候来和我告别。” 李明修眼神微微一颤,如果裴谨发狠对付他,他势必只言片语都不会透露,然而裴谨态度平和,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答案,那么多年相处的光阴,实打实都刻在记忆深处,人心并非钢铁铸,他需要给彼此一个交代。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裴谨蹙了下眉,“我这病本来就蹊跷,来辽东之前怀疑过,过筛子似的查了身边所有人,亲卫都是自己带出来的,还是让游恒挨个摸排,直到最后才怀疑到你。这就更费解了,我想不明白,你的身世履历我查不出问题,你又是父亲在世时跟着他的人,我也就差让人把父亲的坟刨开找线索了。为了知道答案,我决定配合你演下去。” “那药呢?”李明修奇道,“是了,是你和仝则合着伙骗我………” 裴谨摇头,“他不知道,药我喂给耗子吃了,田鼠兄弟现在得了失忆症,明显发傻,四肢也僵硬,所以失明只是第一步,后续是让我瘫在床上?” 李明修笑了,“原来还有样板供你参考,我还是大意了。那天你故意靠在仝则身上,假装行动不便,其实也是演给我看的?” 裴谨点头说是,“我时间不多,不能再陪你演下去了,可是心里疑惑还在,你也许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会让人愉快,之于你我,都是一场被设计的骗局。” 句句切中要害,李明修仰天长叹,叹过一番,只觉五味杂陈,也不知该愤恨还是该遗憾,“棋差一招,枉费我经营一生,不过你的气运就算还在,和那些人依然有的磨,建立一个新的时代何其艰难,当年我的父辈何尝不想建立一个全新的朝鲜。” 他眼里涌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脑海中遥远画面已经有些褪色了,连鲜血的颜色都黯淡了,只是心口还会痛,需要艰难呼吸才能倒出一口气来。 “我的父亲是李朝宗世子弟,不满足腐朽政体,知道这样下去只会在大燕和东瀛两国的夹缝中求存,更不想被倭人一再骚扰,联合有识之士发动了政变。那时节李朝向大燕求救,你父亲被委任为总督,以帮办朝鲜军务为由平叛,我的父兄,还有合族百余人,都被当年的裴司马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一个,被义士转移到了大燕。其后东躲西藏,为一户李姓人家收养,十岁来到京郊,过上了一个普通农人子弟的生活。” 裴谨不动声色的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怪不得,你养父母死的早,又是后来迁居京郊,没人知道你是领养来的。你在我父亲身边十多年,他去世时不过五十,年纪并不大,是你的手笔么?” 李明修冷笑,“那是他自作孽,征战多年一身伤病,不用我出手也一样会早死。” 说着,往裴谨身上瞄了一眼,冷笑不减,目光中却又多了一份意味深长。 “何况还有你母亲,一直都像防贼似的防着你父亲的人。”李明修接着道,“等他死了,我费尽心思才得到她信任,但仇只报了一半,仇家死了,你们一家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大燕的狗皇帝也活得好好的。机会不好找,你平日连裴府都不回,要不是跟你来了辽东,我真连下药的时机都没有。” 裴谨了悟似的哦了一声,“所以报仇不光要杀人,还要搅乱时局,弄得仇人家破人亡,一败涂地?这倒是比看着仇人死更解恨,你也是照着这个思路对付我的?” 李明修滞了滞,咬牙道,“是你自己想不开,非要为朝廷卖命,你在做当年我父兄做过的事,结果如何,你自己已经看到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他们会放任你东山再起?” 裴谨觉得李明修还是不太了解他,他可没为朝廷卖命,不过也无谓反驳,他问,“太太和裴诠之间的矛盾,有你的挑拨吧?你故意让裴诠知道太太对他放任自流,把他的纨绔都归罪于太太,还有他曾经有过的孩子一一流产,最后也都赖在太太身上。这一点不得不说,太太这个人,从来都不屑于解释。” 他说到这儿不禁想,原来这一点他是随了母亲,可惜这领悟来的有点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不错,看着裴诠借机报复,我有种生啖仇人肉,生饮仇人血的淋漓畅快。”李明修表情有点疯,笑得充满了神经质,“那个纨绔,活着一天就是对你父亲这类人最大的讽刺,他最在意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满肚子全是男盗女娼,居然还能活得风生水起。大燕,迟早要完!” 裴谨在一声声癫狂的笑里眯起双眸,眼里凝聚出一道冷锋,“大燕本就不会万世不灭,走到尽头没什么可惋惜,但是中华完不了,华夏民族永远都会屹立在这片土地上。” 李明修愣了一刻,嗤笑着问道,“有意义吗?强人争夺疆域,满足个人膨胀的野心,幻想被后世吹捧的功绩,你就算尝过那滋味又如何?一身伤病,亲情淡漠,高处不胜寒,每个人都把你当成靠山,你自己又能去依靠谁?” 裴谨听得啧了一嗓子,颇有几分牙疼于这类煽情的忽悠,“说的挺通透,你又为什么放不开,你对家国不也有磨灭不去的执念么?” 李明修笑了,摇摇头道,“执不执无所谓,我这辈子够本了。你现在知道也没什么,将来必定要收拾裴诠,就让他下去陪你父亲作伴吧。你的路不会好走,我写了信函,飞鸽传到了京都大营,今日过后,你身患恶疾失明失忆的消息就会传开,你猜,你那些部下会不会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攻占内阁和皇城?” 手腕上猛地收紧,他知道裴谨终于动容了,可彼此谁都没说动对方,裴谨在意的和他李明修在意的都已深深根植进血肉里,拔除不掉了。 裴谨发作不过两秒,压下去火气,平复出一脸波澜不兴,“真的假不了,乱一乱也好,流血牺牲不可避免,这样省得我再有顾忌,多谢你推了我一把。” 李明修懒得去辨别他到底是不是在嘴硬,越发淡笑道,“说这么多没用,你应该恨我,我唯一对不起的,也只有你。你曾为我的祖国打过一场本不是非打不可的仗,令我的同胞免受奴役,单为这个,我死在你手上半点都不冤,动手吧。” 他仍有很好的气度,苦心孤诣大半生,要说人偏执不难,一直在一个点上偏执几十年却不易,只是一把年岁了,心到底没有青年时代那么冷硬了。 裴谨问,“有什么要求么?” 李明修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能不再重情义,至少别让有心人看出来。” 裴谨一哂,“我是人,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