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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擦肩而过往外走去,眼看已经走到了门口,王浩洋忽然追了上来,鼓起勇气问道:“可以给你我的手机号码吗?” 我哑然,委婉地道:“我可能会离开本埠,手机号码会换。” “哦——总归同学一场,”他一边说,一边觑我身旁的斯成,也许气质衣着总归不太像一路人,王浩洋也有点疑惑:“这位是你……” 我只好说:“这位是家兄。” 男孩忽然高兴了起来:“你要出国念吗?你家在此地,会回来吧,可否留一个家里的电话给我?” 我只好将电话号码写给他。 年轻的男孩子诚恳有礼,带了点儿雀跃:“谢谢,我有空给你打电话。” 我们又互相告辞了一番,他兴奋地走了。 斯成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旁。 我继续低着头不说话,他替我拉开车门,我们坐在车内,在夜晚的车河里,朝小半山的大宅方向驶去。 车子在他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夏夜静谧,蛩声细碎,树荫浓郁,满庭的胜景依然,只是一个转瞬,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我也又累又倦,握住车门把手要下车。 斯成却忽然抬手,按了一下中控,车门轻微地嗒一声响,全部落了锁。 我转头不解地望他。 斯成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仪表盘的蓝色灯光,明明灭灭的。 半晌,他忽然低低地说:“我爸两天前在医院体检,肺部查出了一块阴影。” 我心底咯噔一下,方才聚集起的怨气,一瞬间被打散得无影无踪。 头脑有些晕,好一会儿,喉咙才发得出声音:“检查出是什么情况了吗?” 斯成摇摇头说:“要再做一次增强CT。” 我虚弱地挤出话:“也未必就是……” 斯成声音沉重,但仍透着控制住事情的镇静:“是肿瘤的可能性很大。” 斯家最近真是不得安生。 他轻轻地同我说:“安排好定中的事宜,他才放心进一步检查做手术。” 我日日在医院出入,但斯太太这两日也不见异常,我问:“斯太太可知道?” 斯成坐在驾驶座上沉默,四周只有我们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哑,有点无力:“老爷子不愿斯太太担心,这事家里人暂时还不知道。” 看来他是老爷子唯一商量办事的人。 斯成将头靠在椅背上,抬手轻轻地掐住了掐眉心,今晚他脸上一直压抑着的疲倦神色,终于再也隐藏不住弥漫开来。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只觉得连安慰的话都显得贫乏:“还要等下一步详细检查呢,老爷子不是一向都定期体检么,发现得及时,也不会有大事。” 斯成眉头依然皱着:“最近的事情太多。” 我柔声说:“会好的。” 斯成声音也温和了几分:“我没想到你这么坚强,定中多亏你照顾。” 我想到近在咫尺的婚约,无声地笑了笑:“应该的。” 斯成也许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一时无话。 我说:“我要回去了。” 斯成侧过脸,看了我好一会儿,终于抬手,轻轻地按开了车门锁。 我拾起座椅边的背包,推开车门要下去。 斯成忽然直起身子,伸手拉住我,声音矛盾而迷茫:“葭豫,我……” 我不敢回头,只一动不动扶着座椅。 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放开了我的手。 我无声无息地走了。 七月下旬,斯定中第一阶段的治疗已经基本结束,伤口已经基本开始恢复,但如同医生的预判,他在脊椎的创伤面以下,不再有任何知觉。 斯定中也终于开始慢慢地接受事实,他日常起居均由佣人伺候着,只是人开始变得变得敏感自卑,不愿意见外人,偶尔有要事从医院外出,一律从顶层病房搭乘专用电梯进入底层地下车库,有时车子停得距离电梯门稍微远了一些,佣人推着他在车库走,有路过的人多瞥了几眼,他脸上就会变得阴沉,脾气也明显变暴躁。 斯定中从受伤清醒之后,一开始就有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干预,最近到他临近出院的这段时间,我和斯太太也定期看心理医生,我们每日都鼓励他,还有治疗的希望。 至少在家人面前,他的情绪还是稳定的。 每日的按摩,复健,针灸,也从不落下,斯太太将他照料得无比仔细,到出院时,他上半身依然健美,他仍信自己会好。 他眸中仍有希望,这令我们很是欣慰。 我们预计下半月赴美。 斯定中赴美之前,七月二十八日,老爷子召开银山集团的高层内部会议。 位于使领馆区一百八十三号的银山集团总部大楼,外界雅称银山公馆,隐匿在高耸浓密的树荫深处,是一幢七层楼的欧式灰色建筑,三年前银山城建公司从银山总部剥离,将办公室迁至城中核心商圈的银山商业中心,这一幢被留下来的大楼才是真正成为了首辅大臣的办公地,总部大楼外表看起来非常的朴素,整幢大楼甚至只有一部电梯,只有紧闭的雕花大门和一路密集的探测头,和院子里任何时候都停满了无数闪闪发光的豪华轿车,无声地宣示着这是银山集团最机要的商业重地。 董事会位于五楼的会议室。 董事局的七位董事,斯家四兄妹和十位集团的决策高层老总,将一个大圆桌做得满满当当,座中众人皆嗅到了今日不同寻常的味道。 老爷子的首席机要秘书吴俊夫,拿着会议纪要,直挺挺地站在他的椅子后,神色是一贯的严肃。 老爷子端坐在主席位置上,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老大接班,你们有没有意见?” 最近斯家变故太多。 斯定文居然一声不吭。 其余的诸人都是追随老爷子多年的老臣工,主子要下诏于天下传令太子监朝,连斯定文都没意见——此时此地,哪再有老臣谏言的余地。 老爷子说了第二句:“老四要娶媳妇儿,签了字后,葭豫方便陪他去美国,届时请各位来喝杯薄酒。”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满座一时寂静无声。 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始和斯定中说恭喜。 斯家的事情,无论多大的事情,从来都是举重若轻的气度非凡。 斯成坐在老爷子右首的主位上,不显山不露水,只在老爷子宣布的那一霎,微微抬起头,对着满座重臣谦虚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斯定中说到此处,对着我嘲讽地了一下:“斯家的事情,从来都是这样,杀伐决断,只在一瞬间,可怜我三哥,哪里斗得过老大。” 他坐在轮椅上出席的集团会议,私人医生带着一名护士在会议室外侯着,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