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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身着农家短衣,盖不住双手,便伸手为他握住马缰,温柔道:“我来吧,你小心阳光。”沈渊依言,松开了马缰,将双手笼回袖中。步回辰控住马匹,胸中忽然柔情涌动:沈渊昨夜救他性命,本是情理中事,倒不觉怎样;但方才那般细心熨贴的照顾,却令人心中悸动。他毕生之间,不曾体味过与人这般相携相伴的温柔。 沈渊道:“现下去哪儿?”步回辰道:“到临县去。那儿有我步天教的坛口。”沈渊无可无不可。于是两人一骑,往大路上驰去。 那地界甚是僻静,荒漠无人烟。两人骑马奔驰,直至下午,才寻到一处小小集镇。两人寻了饭铺打尖,向伙计问路,听说此地不远处就是黄河与湫水的交汇处,离碛口、临县都已不远。 步回辰四下察看一番,回座坐下,低声谓叹道:“到处都没有我教暗记,看来六和他们……是凶多吉少了。”沈渊瞥他一眼,道:“你那群亲兵死的是不少,不过封六和没事。他一跳进水里,便被定泰军的挠钩勾住,拉到船上去了。”步回辰点点头,道:“嗯,作俘虏总比死了要好。”说着,弯下腰去拣了一块黄土,打算在桌子底下作个步天教暗记,以便教众传讯。 店小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送过来,步回辰作好暗记,正要直起身来,店小二侧身避让,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着,一个踉跄,手中的托盘一斜,大半碗面片汤泼洒出来,正巧泼在步回辰肩上。那刚出锅的片汤带着油花,滚烫地浇在他的伤口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小二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又疑惑地面平坦,自己怎会绊跌?店主家也连忙过来道歉,又送了新汤,并一碟酥饼赔罪,忙乱间踩着地上水洼,把步回辰在桌角新作的暗记揩抹得一塌糊涂。步回辰忍痛摆手,道“不妨事”,总算将他们打发去了。沈渊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抿着茶水,凉凉地道:“叫了一声痛了。” 步回辰猜着是他在捣鬼,气道:“你当真……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这等没轻没重的胡闹?”沈渊眼睛一翻,道:“究竟谁胡闹?再引来追兵,你自个儿打发,我可不奉陪了。”步回辰一怔,蹙眉问道:“怎么说?” 沈渊哼道:“我不晓得你步天教里情形如何,不过泄露你行踪的人,来势不小,必欲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咋儿夜里多少热闹,你就瞧不出一点儿端倪来?”步回辰听他提点,当即又回思昨夜情形,越想越是眉头深蹙,思索道:“不错……酉阳帮是中原帮派,如何能到了陇西,还带着霹雳车?在陇西能这般横行无忌,若非定泰军,便是我步天教中有人相助,否则他岂有如此手段!”但是定泰军既然已亲自出手,又何必自中原万里迢迢的寻江湖中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念头转侧之中,已想到是否是自己教中出了岔子?却听沈渊在一边惋惜道:“泄露你行踪的人,竟敢弄出那般大的动静,定然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不留后手,把你当个死人看待了。可惜你命太硬,唉。”步回辰本是满脸阴沉的,听他这般叹息,又气又笑,也忍不住展颜笑道:“是,在下八字太硬,因此老天爷也看不过了,送了个坏脾气的护卫来气我,是不是?”沈渊咦道:“谁是你的护卫?你自上你那什么鬼的总坛去吧,公子爷可要去北疆了。先说好,那匹马可是我弄来的,你要的话,两千两足银就便宜让给你。” 他狮子大开口,偏偏话说的大方无比,步回辰早习惯了他这刻薄劲儿,只异道:“你不跟我去天仁山?”沈渊哼道:“我去那鬼地方做什么?若说要灭了你那魔教,公子爷还是孤掌难鸣了些,就不趟这汪混水了。”步回辰气道:“沈渊,你与我正经一些!你为什么不随我去总坛?”沈渊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随你去?” 步回辰一时语塞,沈渊冷冷道:“你那总坛之中,无论有没有人作怪生事,听说你死在黄河之中,准定是要乱成一团糟,你自家回去重振朝纲吧。我却没这许多空闲陪你在陇西慢慢耗。”步回辰冷笑道:“你一个人去陇西又有什么用?”沈渊叹了口气,道:“是,北疆现下情势,必定也是犬牙交错,敌友难分。除了见机行事外,也没有了别的法子。——可是我不能不去。”他看定步回辰,缓缓说道:“步回辰,你我都不是能听人劝的人,所以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吧。我们同去碛口,在那里分手便了。” 步回辰看他半晌,目光复杂,终于道:“好吧。” 他们落脚的镇甸离碛口已经不远,但是他们两人一骑,长途奔驰,怕将马骑坏了,只得不疾不缓的在道上行走。幸而因沈渊动作利落,昨夜逃过了定泰军的追踪,碛口一带又是定泰与步天教的缓冲地带,定泰军不来设防,因此两人并未遇上盘查,路上倒也无甚耽搁。夜半时分,两人终于进了碛口镇。 碛口是黄河与湫水的交汇处,是陇西道的通衢重镇,无数往来客商都会在此歇脚渡河,因此虽是兵荒马乱的年月,镇甸也还算兴旺。两人寻至一家客店,叫开了门,店伙睡眼惺忪地将两人迎进去,步回辰抢先道:“要一间上房。”伙计应了,自去写文簿安排,步回辰对沈渊笑道:“我省几两银子买马吧。”沈渊扭头不理,自随着伙计上楼。 步回辰跟随进门,见那房间还算干净,点点头,嘱咐了伙计照料马匹,赏了块碎银与他,那伙计千恩万谢地自去了。步回辰关了门,转头见沈渊靠在椅中,长睫低垂,不肯朝自己看一眼,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明日没钱向轻澜公子买马,那便怎样?”沈渊听问,哼道:“自家去偷。” 步回辰笑道:“我好歹也是堂堂步天教教主,如何能去作那等勾当?”沈渊呸道:“你当你不是贼?窝赃的也还有个罪名儿呢。”步回辰微笑道:“既如此,窝赃的跟着偷儿走,倒还便宜些。”沈渊一惊,抬眼看他,见步回辰笑微微瞅着自己,不似玩笑模样。他怀疑地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要跟我走?” 步回辰笑道:“不错,我同你去北疆。”他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呷了一口,慢悠悠地道:“你说的不错,总坛现下肯定是一团糟,且我的行踪,当是由总坛里人泄露出来的,若真有叛逆,他们听说我已经死了,那必定会群魔乱舞起来……到那时咱们再算总帐便了!”他冷冷一笑,走到沈渊身边,果决道:“到了北疆,你且再瞧一瞧,‘步回辰’三字,能为你做些什么,如何?” 沈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风雨欲来的慑人闪电。此时正是他的大业最凶险万分的关头,只要一着走错,他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