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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的皇太子地位,任命他为行军大总管,担元帅之职,重新征兵。 女皇在此时颁发册封皇太孙的诏书,是为了安抚其他蠢蠢欲动的外族,同时收揽人心,好稳定局势。 这下子,武承嗣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江山和侄子孰轻孰重,女皇分得很清楚,她的让步,等于昭告天下武家人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裴英娘的心提了起来,“阿兄,你要去河北道迎击契丹人?” 李旦搂住她,轻声说:“你放心,大元帅通常由宗室亲王担任,不用亲临战场,而且这一次只是借我的名义征兵而已。” 她松口气,抬手抱住李旦的腰,靠在他身上。 李旦没说话,低头慢慢帮她梳理半干的长发。 甘露台的宫婢们又忙活起来。 之前武承嗣耀武扬威,视太子之位为囊中之物,朝臣们不敢太接近李旦,送礼送得很含蓄,有些干脆断绝往来。 现在整个武家都成了女皇的弃子,朝臣们不再犹豫,暗中频频向李旦示好。 裴英娘有孕在身,宫宴上内外命妇争先恐后,围着她嘘寒问暖,这个和她讨论孕期要注意的避忌,那个向她推荐适合妇人调养的方子,仿佛一夜之间她们全变成经验丰富的医者了。 阿禄每天领着下仆登记贺礼,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堆成小山包一般。 天气越来越热,裴英娘懒怠出门,没精力和那些谄媚的命妇打交道,除了李令月,不管求见的是哪位宗亲,她谁都不理会。 李令月取笑她,“你这就烦了?以后想要讨好巴结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八兄那边也是,你得把他看好了。” 裴英娘双手托腮,下巴一点一点,睡意朦胧,端午过后她害喜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胃口变大了,一天到晚睡不够,“润郎和郭文泰整天跟着他,谁敢动不该有的心思,他们会料理的。” 郭文泰处事风格有点像女皇,简单粗暴,但凡是有嫌疑的,立刻逐走。在他看来,聪明人应该懂得避嫌,明知太子和太子妃忌讳什么还往太子身边靠的,就算目的不在太子的后院,也肯定居心不良,不用暗中观察,直接赶走就行了。 李令月捏捏裴英娘的鼻尖,“那些人不足为虑。八兄对你好,我很放心。” 她叹口气,想起那年得知李旦的心意时,故意用英娘已经订立婚约的事刺激他……那时她并不看好李旦和英娘。 事实证明,她的忧虑都是多余。 她掀唇微笑,赶裴英娘起身,“别睡了,这会儿外边没那么热了,去长廊走一走,两边栽的都是古树,很凉快。” 裴英娘困极了,杏眼水光潋滟,但还是慢慢坐起身,宫婢们立刻小碎步上前搀扶她起来。 ※ 前去讨伐酋长的军队大败而归的第二天,女皇命人在端门外张贴皇太子李旦担任大元帅的榜书。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座神都,然后经由运河,传向更遥远的地方。 庶民百姓为之沸腾。 紫微宫,贞观殿,后寝宫室。 廊前鸟鸣清脆,日光炽烈,才刚过辰时,日头已经爬上宫墙上空,洒下万丈光辉。 女皇晨起,打发走张昌宗和张易之,端坐镜台前,白发披满肩头。 黄金琉璃铜镜中的妇人容颜苍老,没有人能留住时光,再如何精心保养,也藏不住岁月的痕迹。 上官璎珞掀帘进房。 女皇手里把玩着一枚镂空錾刻石榴花金簪,问她:“这一次征兵有多少兵士应募?” 上官璎珞声音平稳,垂首道:“回陛下,征召的兵士已经有十万之众。” 房里静了一静,窗外的鸟鸣声愈显宛转悠扬。 女皇抬起眼帘,她已是垂暮之年,但那双细长的眸子依旧年轻灵动,“都是为太子来应征的?” 上官璎珞继续保持躬身的姿势,答道:“榜书张贴后,百姓们得知太子为元帅,且太子妃身怀有孕,成群结队涌向征兵处,应募者如云,不到十天,就超过五万人,现在还有人源源不断从其他州县赶来。” 女皇沉默了很久。 为她梳髻的宫婢战战兢兢,汗水湿透衣裳。 女皇示意羊仙姿为她戴上石榴花金簪,这支簪子样式别致,是端午节太子妃裴英娘进献的节礼之一。 她缓缓站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中踏出后寝,经过重重回廊,沉默着走进前朝,环视一圈,神情平静。 罢了,只顾眼前快活罢,老百姓们对李唐念念不忘又如何?她登基称帝,开创了武周朝,哪怕只有短短几年,天下人还是要匍匐在她脚下。 至于武家以后会怎么样,李旦即位会不会大开杀戒……后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操心罢。 ※ 朝臣们都是人精,嗅觉敏锐,虽然女皇依旧和平时一样深不可测,但他们却感觉到女皇对魏王武承嗣的态度冷淡了很多。 太子的位子,魏王不用肖想了,除非他有胆量谋反——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未知是男是女,女皇就急着册封太孙,意思再明显不过。 领兵攻打契丹的功劳也注定和魏王无缘,应募征召的百姓全是奔着太子和太子妃去的,武家人此前已经连吃了好几场败仗,死伤无数,魏王没机会上战场。 武承嗣站在大殿之上,握紧双拳。 他没法忽视其他人的目光,讥讽的,鄙夷的,痛恨的,幸灾乐祸的…… 全天下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野心勃勃,想从李旦手中夺得太子之位,他信心十足,多次当着众人的面诋毁李旦,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对李旦的畏惧了——可是到头来,他一败涂地。 他就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上跳下窜,丑态百出,根本没有给李旦造成任何威胁,反而成了李旦稳固势力的工具。 常朝规矩宽松,女皇没有穿朝服,只着一袭玄色锦绣袍,她很少开口,眼风淡淡一扫,足以威慑群臣,令众人心头不由得生出凛然之意。 太子李旦站在武承嗣对面,丹朱色圆领罗袍,玉带皂靴,气度沉静。 察觉到武承嗣的目光,李旦扫他一眼,不屑一顾。 武承嗣牙关咬得咯咯响。 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姑母从头到尾,根本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武家子侄。 那些似是而非的允诺,都是骗他们的!骗他们心甘情愿为姑母铲除异己,为姑母登基出谋划策…… 这时,殿外陡然响起嘈杂人声,金吾卫拦下几名想进殿的内侍。 女皇眉头轻皱。 少顷,内侍快步入殿,径直从另一侧窄门走到女史上官璎珞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上官璎珞脸色变了变,飞快写下几个字,送到女皇案前。 女皇拈起纸笺看,长眉一挑,神情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