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喀啦、喀啦---〞 门把? 黎冬默一把抓起书桌上的笔,站在门边,屏息。 看着门把转动,缓缓推开,一抹黑影踏进房门。 黎冬默箭步上前,从后方环住对方脖颈,笔尖抵在对方颈动脉处。 〝啪嗒、啪嗒、啪嗒---〞 笔尖随着脉搏跳动起伏着,握着笔的人和被笔抵着的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看起来很健康。」程昱晴率先开口。 「你是怎么进来的?」黎冬默问道,笔尖没有移开的意思。 早在看见那抹背影,黎冬默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我有备份钥匙。」程昱晴说,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因为生锈的关係,方才花了她一点时间试角度。 「你哪来的备份钥匙,这里也太不安全了吧。」黎冬默无语。 「你才让我很不安全吧。」程昱晴说,艰难的抬起左手,伸指点了点对方握笔的手。 「是你先闯进来的欸。」黎冬默没有要放下笔的意思,谁知道这流氓这时间偷袭别人房间是有什么打算? 程昱晴见对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左肩向后顶,朝对方左肩用力撞上。 虽然自己被架住,但不知道是因为黎冬默身体不适的关係,因此很容易挣脱,抑或是其他原因? 「痛……」黎冬默抚着枪伤,痛得整张脸揪在一团。 白色的棉质上衣伤口处染上一抹红,鲜红色渐渐扩散。 糟了,不小心撞太大力。 程昱晴见状,走近对方,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床上甩。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黎冬默任何反应的机会。 脚步还因为没踏稳而跌坐在床上。 这女人到底是想怎样啊?流氓式出场就算了,还流氓式对待别人? 好生气,克劳尔的军人就了不起吗?老娘现在也是克劳尔的人民了啊!应该要保护我才对吧?这里有没有军队申诉箱?我要把这流氓申诉到没工作! 「生气囉?」程昱晴见对方别开脸,还胀红了双颊,觉得画面相当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脸颊。 被对方戏弄着,黎冬默迅速回过头,长口就想往对方手指用力咬下。 「呃啊---」好险程昱晴反应够快,及时将手指收回,否则照对方的野性,手指被咬断都不无可能。 「你很兇欸。」 「对付流氓哪有在客气的。」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你的伤口还好吗?」程昱晴缓了缓情绪,得办正事了。 她一面问着,一面从背包里拿出小束口袋。 「好得很。」黎冬默说道,多亏流氓的福,伤口又渗血了。 她说,眼角馀光看向左肩,一抹令人难以忽视的血晕就这么掛在上头。 「衣服脱掉。」程昱晴说。 「蛤?」黎冬默瞪大双眼。 不是吧?又来? 「听说今天有个新面孔到处打听抗生素的消息,我猜应该是方谊茵吧,你们几个人谁需要抗生素,不难猜测?」程昱晴说着,对上黎冬默双眸。 「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黎冬默故作镇定,侧过身,向后倒在枕头上,右手枕在后脑下方,双脚交叠。 「伤口没事,如果你是因为有点歉疚所以想弥补的话,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可以回去了。」她说着,闭上双眼,期待对方可以识相的离开房间。 「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歉疚啊。」程昱晴说道,「就说了,那天会开枪射你完全是出于自我防卫。」 「那你干嘛一直来关心我的伤口?我不是也说了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你不需要因为我救过你一次就对我做到这些事,再说了,你上次给我吃药,我很感激,我们之间也可以算是扯平了。」黎冬默微微蹙眉,虽然看起来像是关心,但一切行为看在她眼里更像是找自己麻烦,她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荒唐的关係。 对呀,为什么? 明明我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她身边。 就为了帮她处理伤口吗?就因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在战场上,自己不也是被队友拯救,我也拯救过队友好多次,说到底,我此刻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就是很喜欢找人吵架,对吧。」程昱晴吐了口气。 「是你喜欢惹怒别人吧?」黎冬默没好气的说。 程昱晴覷了眼对方的怒顏,抓不准那人的心思,只觉得有趣。 对,是有趣吧。 从初见黎冬默那日,我就打从心底对这人產生了兴趣,她不太聪明、做事莽撞、易怒易爆炸,可对待朋友非常忠诚,身手也相当不错,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像隻小狼一样,一隻不太合群且暴躁的小狼,正等待着被谁驯化成犬。 好期待啊,程昱晴嘴角上扬了几分。 好期待她被自己驯化后的模样。 「你、你笑什……」话语未落,只见程昱晴稍稍移动脚步,一肢大长腿划过天际,下一秒,流氓整个人跨坐在她身上。 可以不要每次都用这招吗?也太喜欢坐在别人身上了吧?是有什么怪僻? 「你不脱我就帮你脱。」程昱晴伸手就想拉开对方衣角。 「喂喂喂喂喂,不要乱脱别人衣服好吗?流氓。」黎冬默见状,赶紧伸手压住衣襬,阻止自己被性骚扰。 「我会脱,但你先离开我的身体。」她冷声。 程昱晴满意的点了点头,移动到床缘。 这流氓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要看医生欸。 黎冬默心里想着,啊对了,这里医疗资源匱乏,也难怪她迟迟无法就医。 脱衣服的动作做到一半,黎冬默突然停下。 好痛….. 伤口鲜明的撕裂感袭来,使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怎么了?」程昱晴纳闷。 「……」黎冬默沉默。 见对方衣襬停在肩膀位置,大概猜到了原因,程昱晴上前,将对方衣服往上拉,脱下的上衣被随意扔在地上。 「……」黎冬默瞪了眼流氓。 程昱晴则是从束口袋里拿出注射器和抗生素,将注射器灌满药物。 「别动。」她说,拿着注射器靠近对方。 「等一下。」黎冬默向后倾。 「怎么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儘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什么意思?」程昱晴不解。 「如果今天我得到这个,会不会因此有一个人死掉?」黎冬默说着心里的担忧。 程昱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会不会有人死掉?我不知道。 看来他们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克劳尔的运作方式,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这个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谁可以得到资源,谁不行;谁能活下去,谁必须接受死亡。这些都是註定好的事实,有本事就靠自己活下去,或是像现在一样,刚好遇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资源的分配,从来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说得算。 「不会。」程昱晴道出二字,随后便将针头扎进对方身体。 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好痛。 黎冬默吃痛的看着收拾物品的流氓,那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何谓怜香惜玉。 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慢悠悠的将束口袋收进背包,并打开前袋,翻找着什么。 散落的发尾隐隐遮挡她的侧顏,白皙的肌肤透着因低温而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好…… 看起来好不耐晒。 黎冬默瞇起双眼,那白的透光的肌肤看起来到了夏天就不敌日晒,肯定很容易就会晒伤,流氓不是本地人吧?就算是,也肯流有北方族群的血统,而且浓度很高相当纯正。 她想着,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本就偏小麦色的肌肤在长年日晒后晒得更加均匀。也因为人种肤色的关係,相较于纯种白人的余洁莘,黎冬默及孙凛两人更不容易晒伤。 她看着程昱晴,好奇对方究竟在翻找什么,直到她终于停下动作,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牙刷。 牙刷……? 「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过夜吧?」黎冬默瞪大双眼。 「现在是宵禁时间,我出去会被抓,后果很严重的。」程昱晴将背包收到桌脚,起身准备到外头的浴室盥洗。 「我才不在乎你会不会被抓,你赶快回去啦!」黎冬默没好气叫道。 「哦?我如果被抓,那还得怪在你头上。」程昱晴回眸,说道。 「蛤?你被抓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担心你的伤口,我现在早就躺在我的大床上安心的睡觉了。」 「那你可以早一点过来啊。」 「可是我工作很忙,只有这个时间有空。」 「这张床很小,没有你的位置。」 「挤一下就有了,相信你和我都睡过更狭小的地方吧?」 「我睡相很差,会压到你,你会窒息。」黎冬默不甘示弱的说。 「你很轻,整个人押上来都没事。」 「……」 「我可以去刷牙了吗?」 「我会〝不小心〞把你踢下床。」 「那你睡外侧。」 「我喜欢靠墙壁睡。」 「那我只好靠你进一点。」 「……」 「我去刷牙囉。」 「你不能去睡其他空房间吗?」 「我只有这间的钥匙。」 「要刷快点去刷。」 黎冬默拉紧被子,这流氓怎么会这么难说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双眼。 已经扭紧了的水龙头,还是阻止不了小水滴规律的溢出,一滴、一滴打在铁製的洗手台上,程昱晴蹙着眉头,明天要请人来修理了。 心想着,看着前方,镜面中的自己。 顺了顺长发,还是一样漂亮。 满意的给自己一个微笑,离开浴室。 本以为黎冬默会故意做一些让她无法躺床的举动,可方进房门,只见她侧身面墙,将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留给了自己,被子也好好的铺平了。 程昱晴脱下外套,轻轻上床,鑽进暖暖的被子里。 「你睡了吗?」她轻声问道。 「睡了。」黎冬默应声。 程昱晴莞尔。 「晚安。」她说,伸手将檯灯关上。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穿透眼皮打在瞳孔,黎冬默艰难的翻了个身。 空的? 她睁开双眼,身旁的人早已离开,连一抹馀温都没有留下。 也太早了吧。 没有期待中的人躺在身边,竟感觉到有些失落。 思及此,黎冬默抹了抹鼻尖,思绪紊乱。 套上外套离开房间,余洁莘、方谊茵及左奕寧的牙刷都是湿的,看来剩孙凛还没起床了。 她缓缓掀开上衣,确认伤口。 原本泛红发热的症状都有明显消退,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真的多亏流氓的福。 今天可以和余洁莘还有孙凛一起组队打猎了! 思及此,黎冬默漾开笑容,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