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今晚什么也没干,一直在祠堂里好好跪着,不仅乖乖跪了一个白天,夜里也好好跪着,时刻都在反省自己。” 悠悠说完,又道了句:“是吗?” 几个小丫鬟和嬷嬷赶紧点头,纷纷附和:“是是是,二小姐一直好生跪着呢,可是连膝盖都跪肿了。” “嗯,就是这样。”宋晚云满意地收回目光。 而梧桐院内,石板上点着一片血迹,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绿罗从昏迷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彻底无力。 疼痛剧烈,皮肉裂开地感觉实在难受。 缓了好一会儿,绿罗勉强将自己支起来,恍然间,她发现自己还躺在院子,而耳边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 小姐呢?小姐是被她们带走了吗? 咬牙起身,绿罗才转过头,就瞥见台阶之上,那双眼紧闭,看似没了生息的身影。 内室的门还大开着,屋内的摆设丝毫没受影响,就仿佛二小姐从未来过。 可身上的伤口是真切的,而倒在内室门前的小姐……也是真切的。 一种浓烈的恐惧环绕于心口,让绿罗不敢细想。她站起声,伤口彻底裂开,而疼痛促使她只能倒在地上。 绿罗哆哆嗦嗦地爬了过去,离得近了,小姐脸上的病态更加明显。 月光落在她身上,周身泛着荧光,使得她似宝玉一般,可偏偏唇上一点朱红,又似妖,妩媚至极。 看着小姐这般安静的模样,绿罗心脏闷疼,眼眶里不断下落泪水。她双手抬起,抱住陈在溪脖子,将她整个人捞起来,一边痛哭:“小姐,我们小姐呜呜呜……” 没等她哭个尽兴,就察觉到身下人开始颤抖—— 耳边的哭声,脖子上收紧的力道……陈在溪拧起眉,身形微颤,细声细语地开口:“绿罗,你哭这么大声,是很疼吗?” 还能说话,绿罗瞪大了眼睛,急忙低头看去,就见怀里女人双眸平静,虽是虚弱,但杏眸里生机盎然。 绿罗已经顾不上自己,她家小姐身子弱,方才这般样子,简直,简直和……绿罗想不下去,哭着撒娇:“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都吓死我了。” 陈在溪愣了下,记忆终于一点一点回笼,致使她嘴角边地那抹浅笑凝固。但陈在溪什么也没说,只是冷静地站起身。 寝衣上全是灰尘,她没有管,只是低垂眸,眼眶发红地盯着绿罗。 绿罗是她平静生活里唯一的光,她们虽然是同龄人,但绿罗却像是姐姐一般照顾她。 可是现在,姐姐一身狼狈,发丝毛躁,双眼通红,衣裙也破了,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陈在溪吸吸鼻子,忍着不哭,她先是上前,将绿罗扶起来,绿罗没有力气,她便将绿罗的手绕在自己肩上,咬牙支起她人,将绿罗带回屋内。 “小姐……”绿罗虚弱地叹一口气。 她最是见不得陈在溪这副模样,看着小姐为了自己如此费力,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我自己还能走。” “疼都疼死了,别嘴硬。”陈在溪将绿罗扶到自己的床榻上,又接了点水打湿手帕,将绿罗的脸干净。 但她始终不敢去看床上人的伤口,血肉模糊间,陈在溪下了好大决心,才剪开绿罗裙子,替她处理。 陈在溪动作生疏,但神色认真。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会被继母打压,但是顶多是今儿少一件衣裳,明儿少一顿饭,是不危及性命的。 可现在,这高门大户里的手段,果真可怕至极。 她已经忙了半个晚上,此刻将手帕拧干,随意地挂在一旁。 一切都处理妥当以后,透过敞开着的窗户,能看清晨光熹微,天泛起微弱的光亮。 夏日里天亮的早,这会儿其实才刚到四更。 “……” 心口砰砰跳,从没做过坏事的陈在溪此刻有些紧张,在屋内走来走去,踱步间,方才昏迷过去的绿罗睁开眼。 “小姐,你也睡会儿吧。” “不。”陈在溪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斩钉截铁。 杏眸里的犹豫不定也因为这一句话消散,只要绿罗一开口,她便会想起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都这样欺负她们呢? 她明明,明明已经很……很软弱了啊。 她从未去招惹谁,因着寄人篱下,她小心惶恐,如履薄冰,刚来那会儿因为害怕,甚至夜夜噩梦。 陈在溪知道是自己麻烦了宋家,她只是一个表姑娘,没有资格,便从不提要求,送什么用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可即便这样……她当真这般讨人嫌吗? 不在乱想,陈在溪披上一件樱粉色外袍,匆忙盖住寝衣后,她走到门边,伸手拉开。 绿罗听见动静,惊呼一声:“小姐,你出门干什么?” 她微顿,只随口道:“告状。” 她声调娇,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到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还能和谁告状? 绿罗害怕自家小姐做傻事,心下已经急得团团转,但下半身动不了,她只能目视陈在溪走出院子。 女人身影单薄,只一件樱色外袍笼罩住身体,未经梳理的长发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随微风轻晃。 这样纤弱易碎的女人,也会有自己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