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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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诞有些尴尬地道:“如今,整个洛阳都在大兴土木,宗王勋贵们都有自家工匠,自然要先紧着自己,朝廷的工匠都在建更重要的建筑、比如太学、国子监等重要地标,陛下当初说好给你的五百工匠,如今都被征用,正在修筑祭天的圜丘。” “这样啊。”但萧君泽却也不急:“劳烦兄长,帮我找些擅长术数之人。” “好!”冯诞还补充道,“如今木料也甚是稀缺,为兄会为你备着,最多两个月,你这学舍,便能动工。” 萧君泽目光一动:“兄长,也不一定全要木匠,你帮我搜寻一下,石匠也可。” 冯诞允了。 …… 不得不说,萧君泽选择认识相助冯诞这事,十二分地划算。 甚至他感觉比直接救拓拔宏的命还划算——拓拔宏不是个轻易能被拿捏的,他思维敏捷,志向远大,且心眼不大,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傲气。 冯诞没有这些臭毛病,柔顺懂事,与人为善,当然,他是拓拔宏天然的维护者,不会做有损于朝廷的事情,但有事求到他头上,能帮助的,他不会拒绝。 冯诞的命令,在朝廷基本没有人会为难——但凡为难他的,都已经被拓拔宏收拾了。 在这种情况下,萧君泽请冯诞找几个懂得术数的人物来他的学校当老师,就显得轻描淡写了,冯诞根本不用把这事说给拓拔宏找他要支持,只需要向几个熟悉的世家大族暗示一下,便立刻有人行动起来。 谁不知道冯司徒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冯司徒的善缘,可不是那么容易结的。 于是乎,洛阳周边的几乎所有州府,便都行动了起来,四处寻找精通数术之人。 还真别说,半个月不到,各地就举荐了十余位精通数术的士子,连夜装进马车,送到洛阳。 萧君泽将他们收拢到一起,打量了一番,这些人中有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也有二三十岁的风华士子,身上的衣料都算不错,这年头,能研究数术的,都是有一定家底,且对数学有足够兴趣的人。 对数学有兴趣,基本上就已经是合格的数学人才了——一般人是很难对数学有兴趣的。 他和这些士子们聊了一会,便大为满意。 这些士子们基本都是学过大数学家刘徽《九章算术注》和《海岛算经》,知识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可以解方程、算圆锥体积的水平,无限接近于微积分的边角了。 有了这些人才,他只需要把牛爵士《数学原理》给教导出去,他的学校里,老师就有了。 他们还能自学、研究!正好,还可以用新的理论,让他们修一个石头建筑的学校…… 想到这,他越发满意。 这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 第50章 放风的日子 萧君泽亲切地接待了这些士子们,将他们引到一处涂黑的木板边,亲切地表示了他是一位学院的山长,正欲招收数术之道上有所成就的老师。 在场的士子都知道这一点,纷纷点头,也没有人瞧不起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只当他是哪家权贵。 萧君泽于是微笑着,给他们出了一道题,说是想考考他们。 众士子欣然应之。 萧君泽于是道:“列所开方数,以隅算一,自下增入前位至首位而止。复以隅算如前陞增,递低一位求之。” 说完,用石膏粉笔,将题目写在了黑板上,这是后世的南宋时才出现的杨辉三角问题,如果懂得运算公式,很快就能算出来。 不过,这题明显超纲了。 诸士子抓耳挠腮…… 萧君泽也不急,而是看着这些士子的提笔,在纸上写写算算。 数学的发展,是推动一切科学进步的基础。 在南北朝之时,数学已经被刘徽、祖冲之之类的大牛推进到割圆术、解线性方程组的程度,嗯,差不多等同初一数学。 但是,这样的优势并没有长期维持下去。 当欧洲数学进入大发展时期,各种在教科书上的名字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数学开始落后。 而在最近萧君泽研究历史上这些大数学家手稿时发现两边有一个最主要的区别——传承。 东方的教学书籍,讲的是言简意赅,写书时,用字能用多节约就多节约,比如祖冲之和儿子一起写的那本《缀术》里,有一句“缘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说的就是“等高处横截面积相等的两个同高立体,其体积也必然相等的定理”。 这种书写方式,在古代,除了节约笔墨纸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垄断知识——必须有老师解释,才能懂得这些内容,自学也不能说学不会,但所耗费的时间便海了去了,而且极容易失传。 所以,隋唐时期,《缀术》一直是数学上的最高著作,后人直接对祖家父子的书“学官不能察其深奥,故将其弃而不理”。 可能也是因为书简的原因,古书中的图形表达非常少,几乎没有,而数学,是到了高深处,与几何几乎不能分开的学科,在这种情况下,数学发展速度放缓,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见这些士子们花了一个时辰没能解明白,萧君泽于是拍拍手后,在黑板上写用解法。 引来一阵“原来如此”、“此法巧妙”的惊呼。 士子们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询问这位山长师从何人,能不能给他们引荐一番。 萧君泽只是笑笑,然后便为这些数术人才们,拿出真正大杀器。 坐标系! 它可以将抽象的代数与几何结合起来的,通过代数与几何的相互转换,这几乎可以说是开辟出一条研究数学的通天大道。 具体讲法就不提了,初中生都被函数题和几何证明题毒打过……只是需要把公式里的字母翻译成汉字代替而已。 这种简单直白的概念瞬间就冲击了在场的十几位爱好者们。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术!”一名年轻人直接走到黑板前,看着那种用数字在坐标上的相互联系,整个人脸涨的通红,然后便以头抢板,大呼,“此生不枉、此生不枉也!” 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萧君泽一时惊到了,周围的人立刻过来,拍脸掐仁中将他弄醒过后,这位年轻人直接跪倒在了只有十岁的萧君泽面前。 “师父在上,受徒儿信都芳一拜!”他神色虔诚,目光坚定,三拜叩首一点也没有尴尬之意。 有他带头,其它发烧友们也纷纷拜倒——都是学数学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像儒学,一个问题能用许多答案,但数学上,不会就是不会! 能想出这种惊世家法,轻易解出以前没人解出的数学难题,那就是师父。 萧君泽微笑着点头,顺水推舟,应下这个称呼后,就开始给这些学子,开始讲了第一堂课。 当然不会只讲数学,还要讲数学的应用了,我们今天要讲的是,数学在“力”上的应用……什么是力呢? 听我细细道来…… …… 有了这些数学人材的支持,萧君泽的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那就是把自己的任务,伪装成课题,交给这些士子们。 第一个就是修石头建筑,东方没有石头吗?怎么可能,地大物博可不是说说而已,只是没有大理石之类易于建筑的石料罢了。 萧君泽也不指望建一个百米的奇观,他只是准备试探性地建立一个普通的,能有二十米高的建筑就可以了。 地基用周围山岭中石灰岩,第一个课题就是让这些学生设计滑轮加绞盘的起重机,让他们试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每天讲三节课,剩下的时间给他们用来研究和实验,经费管够…… - 洛阳城外二十里外,有一处石碳矿山,如今正在火热地开采中。 大量石炭被矿工用背篓背出,倒在引大河之水流入的池水中,被水碓砸成小块,洗成出其中的矸石。 湿煤被捞出,倒入另外一座巨大的炼焦炉中。 这些是萧君泽从平城带来的部分工匠,正在这黄河水边的矿山旁,将在平城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 炼焦炉有三座,如今一座已经冷却,正在开炉,大量焦炭如水一样涌出,被工人铲入背篓,铜管之外,一桶桶粘稠的油料也被车推到房外,供人验看。 “这石生油之术,简直是惊世骇俗。”拓拔宏早就听说了平城里弄出的上好火炭,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探看,没被那些上好的焦炭惊到,却是被副产物煤油惊到了,甚至还伸手在油桶里摸了摸,准备放嘴里尝一尝。 萧君泽伸手把他爪子拍开:“你当是香油吗?这个不能吃!” “为何不能?”拓拔宏一脸失望,他还指望石生油后,可以让百姓餐食丰盛呢。 如今的油灯大多是用芝麻油,因为特别香醇可食,才有“老鼠偷灯油”的典故,所以在他们眼里,油都可以是可以吃的。 “石头所生之油,有石性,无灵性,香油食之,如食胡麻,炭油食之如食火炭,”萧君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好了,如今你看也看了,听也听了,该上路了。” 拓拔宏只是顺路挤的时间,他要渡过黄河,去北边的邺城视察一番。 “不急,”拓拔宏真认道,“你那数术之道,十分玄奥,可在路上为朕讲解一番……” 萧君泽眉头一皱,给冯诞使了个眼色。 冯诞微微一笑:“陛下,此去邺城,尚有要事,且不日便归,再说君泽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实在没有空闲,还是等回洛阳时,再提此事吧?” 拓拔宏微微皱眉,把半个身子靠在阿诞身上,不悦道:“你就向着他。” 萧君泽无语道:“我还是个孩子,你俩克制一点!” 冯诞立刻推开了拓拔宏,认真道:“君泽,我此去邺城,太子监国,你且离那些权贵远些,待易服、印书事成,陛下封论功行赏,封你一个爵位,你便不必再那么小心了。” “瞎操心!”拓拔宏轻嗤道,“这小儿性狡,奸滑如狐,哪那么容易吃亏。” 冯诞轻叹了一声,还是有些不安:“不如我留下……罢了,君泽,你且大量些!莫要硬碰,若有事,待我归来,必为你做主!” 他不担心君泽吃亏,只是担心这一个月,洛阳让他掀得天翻地覆。 “看你说的,”萧君泽轻笑道,“阿兄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冯诞这才离开,带着皇帝。 路上还不忘向他挥挥手。 看着皇帝的典舆起驾,行向了大河码头方向的龙船,渐渐消失在视野,萧君泽开始还挥手回应,渐渐地,便放下手,小脸上渐渐爬起了微笑。 许琛在一边悄悄对青蚨道:“我觉得有些不妙……” 青蚨也吞了下口水,低声道:“虎出于柙……” 萧君泽转头看着这两人,冷漠道:“你们两,嘀咕什么呢,别以为在心里谤我,我便不知道了。” 两人瞬间乖巧低头。 萧君泽伸了个懒腰:“哎,欠人情的感觉真不好,有他在,我都不好意思乱来了。” 毕竟冯诞认了义弟后,是真把他当弟弟,予取予求,时时维护,有他在,自己也不好做得太出格,让他为难。 但是,他现在走了,估计要二三十天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