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哎…为何赵某做任何事,你都带着怀疑呢?” 赵凌煜墨瞳紧紧绞着她,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勾唇坏笑道。 “我只是…借娘娘的绢帕一用。” 话音刚落,“阎王”的手便伸向了江沅的枕边,依旧拿起那刚刚被自己叠好的鹅黄面纱,抖开来。 而后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沅,弯唇邪笑,缓缓地将面纱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刚才被江沅咬伤的手腕上。 这缠绕动作是真的漫长,江沅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又刺激到了“阎王”。 待得他将手腕绑好,还未等赵凌煜反应,江沅眼疾手快地将他推出门外,紧接着关门、关窗。 而后朝门外大喊。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但请这几天别再来我这了!” 也不知道门外人,是怕旁人见到自己被关在门外的窘迫、还是得到了江沅的回应而因此满意。 总之,江沅小心地从门缝里偷看。 “阎王”终于离开了! . 或许是这两日经历太多事情,整个人太过疲惫,夜幕低垂之际,在狭小的床板上,江沅头贴枕头,很快沉梦。 这一晚,睡得出奇踏实。只天将将蒙亮,便有不识趣的丫头搅人清梦。 屋外的公鸡才打鸣三声,那可比鸡鸣更清脆的女声在门外饶饶嘹亮。 “云芊?云芊!你还在睡吗?快醒些,赶着天未亮、日头无甚热辣,我们再去海边挖些牡蛎。” 江沅被这“百灵鸟”绿萼吵得睡意全散。 “再挖些牡蛎啊…我们放院中晒干,我发现牡蛎脱水之后就缩了数倍,这么点根本无法体现我们的劳动成果…”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容我洗漱番,不过一刻,我便来找你了。” 江沅打断了绿萼在门外“苦口”凿凿,揉了揉耳朵,伸着懒腰起身了。 谁能想到,自己一堂堂沽国皇太后居然要随一南海鲛族的丫鬟,天天去海边挖牡蛎,晒牡蛎干。 想必朝阳城最火得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江沅无奈地拾掇好自己,吸取昨日的防晒经验,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脖颈仍旧发红火辣,万般不愿地戴上斗笠和面纱,有气无力地出门了。 这几日,或许她该考虑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裴寂那边已然不能再去叨扰,虽然一想到他,心还是会揪痛,可总不能当日抢婚,让他放弃自己的孩子还有东海的一切随自己隐居?这现实吗? “云芊,云芊?”绿萼的清亮嗓音带着些许焦急,喊醒了正在神游的人江沅。 少女在才回神,绿萼担心地蹙眉望着她,而后又转头,眼神瞟向她的手,江沅这才随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 自己竟然有如机械般周而复始地重复凿壳动作,身下这一片礁石早没有一颗牡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己挖出的拳头大小的坑! 江沅立马停手,略带歉意地看向绿萼。这丫头特别在意出活效率,再看被自己挖出的这一大坑,心想自己是要耽误她多少任务啊! “对不住啊!绿萼,我昨日觉浅,寐不成寐…所以今日总是走神。” 江沅一边开口道歉一边又立刻挎着竹篮朝另一片牡蛎礁滩走去。 都怪裴寂…! 江沅把所有的忿满都发泄在挖牡蛎上面,转眼便将竹篮补满。绿萼看到她的搭档干劲十足,惆怅了半天的玉面终于展了笑颜。 唉…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虽然今天活力满满为鲛姬挖了一天的牡蛎,可是回去的时候依旧懊悔不已。此类行径,简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然而绿萼却觉得今日十分充足,于是“劳模”丫鬟又对江沅发出了明日的干活邀请。 江沅还未听她说完,顿时就垮下脸来。垂眸在自己身上逡巡了番,最后还是从头上摸下了一只金镶玉蜻蜓簪子一把塞进了绿萼手中,堵住了这丫头的“叨叨”小口。 “绿萼…我的好姐姐…能否让妹妹明日歇息会呢?你瞧我眼圈幽深、面容憔黄的,真真无法再去海滩做上一整日了。” 捧着手里的玉簪,绿萼欢喜地将它小心转动赏看,也未听清江沅的后半段话语,点头如捣蒜,连声允了下来。 江沅可算把这“烦人精”打发走了。损失只簪子倒也无碍,只求她别再来烦自己,哪怕将整个朝阳宫送给她,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摘了斗笠,扶着酸胀的后腰,江沅拖腿朝寝房走去。 “站住!”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在身后叫住了她,江沅停住脚步,大翻了白眼,而后肃了面孔转身。 “南宫大人!” 不情愿地福身行礼。 “唔…这是刚从海边为鲛姬挖取牡蛎才归?” “明知故问!” 江沅望着南宫一副假面讪笑的嘴脸,心中暗暗回怼道。 “是…” 可面上仍旧恭敬地点头称是。 “嗯…那就好。把这些东西放回屋里,你且随我过来一趟。” 南宫摆手让江沅先回去,自己则回屋等着她。 据说…是有要事交代。 第65章 彷徨 江沅即便再不愿意, 现下她顶着一张南海鲛族婢女的面容,也不得不听命于礼官南宫的交代。 回房磨蹭了会,想了无数种南宫找自己的可能。 自己是被识破了?还是让自己去勾|引东海皇子裴寂?抑或是他…看上自己的颜了? 想到最后一种假设,江沅立刻止住了再往深想下去, 南宫的年龄实际上与故去的彧王差不多, 若想想自己与他…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况且, 江沅始终觉得南宫说起鲛姬时候的语气,始终不大对劲…不是厌恶、也不是疏离、算是那种很熟悉的、更甚于亲人之间的…欣慰? 江沅实在不敢将他俩想一块。于是她整理完面容,又不放心地戴上了面纱, 出门去了。 南宫的住所离他们这些下人的落脚地显然有一段距离,江沅一路上到处与人打招呼,想要旁人证明就算自己有任何遭遇,一定是与礼官南宫脱不了关系。 行了约一里地, 江沅终于来到了梨苑, 东海为招待南海此番的最高官员,而单独为他开辟的庭院。 “真是富丽堂皇啊!” 江沅望着眼前的画栋雕龙、水榭华庭、春色似锦,令人目眩神迷。再想到自己的住所居然是柴房改的,这心理落差不是一般大。 江沅心中作酸地撇撇嘴, 推开了正中屋子的漆木大门。刚跨过门槛, 便见南宫正背对着她,蹲坐在花丛中间, 双手细微地动作,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伴随着飘来的阵阵恶臭, 江沅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挪不动脚、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浑身起了粟栗、害怕恐惧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她瞧眼前的中年男人正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未留意来人。想着要不然这会还是悄悄离开,不打扰他, 或许…还有…求生…的一线生机! “啪嗒!”一声,由于江沅太过紧张,转身踢倒了脚边的盆栽,深深的绝望瞬间袭上心头。 “是云芊来了吗?” 好似来自地狱的呼唤,瞬间包裹着江沅。她强状镇定,素手在袖中掐诀,若南宫真要对自己下手,她只好硬着头皮用手串唤裴寂来救自己。 “嗯…” 只一个简单的音节,江沅亦是抖了三抖,答得困难。 但见南宫转身了、回头了,江沅吓得面色如土,选择逃避似地快速阖眼,不敢与他对望。 可…半晌…面前没有动静? “呵呵…云芊是不喜这些花草吗?” 一道清冽的声音带着和煦的闲淡,缓缓融进江沅的耳中。 没有想象中的“不测”,少女慢慢睁开鹿眸,却瞧着南宫此刻正如园丁一般穿戴护衣,端起一盆红艳的芍药,满意欣赏。 原是在为花枝施肥,真是虚惊一场! 江沅松了口气,又努力让自己想了些伤心事,遂笑眼弯弯,弓身行礼。 “原谅奴婢眼浅,从来没有照料过这些花草,所以在南宫大人面前显拙了。” 南宫怎会不知刚才的“云芊”举动哪里是无知于花草,分明就是惧怕自己! 原先在南海,自己对鲛姬身旁的婢女倒也有几分了解,可眼前的这位…确实更近一步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南宫温声地笑了笑,倒也没拆穿她。而是和蔼地朝江沅招了招手,示意其坐到自己身边。 江沅此刻更有些糊涂了,不清楚南宫心思到底有几转?无法,只好见机行事、小步挪了过去。 “云芊啊!你觉得这东海与南海有甚不同?” 江沅:… 这要如何作答,自己可真是没去过南海啊! 江沅垂眸,眼神飘忽,苦思冥想。 可南宫却不等她回应,兀自答了起来。 “南海气候相较于此地,气温更甚,所以…我们南海鲛人更耐热。” 更耐热? 虽是和风细雨地解释,可听得江沅心胆俱裂。自己在绿萼面前装得被晒晕,竟会是这么明显漏洞?原来南海鲛人并不惧热! 这下糟了!原本松懈的身又栗然紧绷了起来,此时的日光应景似得毒辣了起来,烤得人汗流浃背,微风一过,却又是一阵胆寒。 正当江沅身陷冰火两重天之时,南宫却幽幽开口,继续说道。 “正因为东海气候更宜人,相对于花草来说,也更适宜生长。所以…你瞧这些芍药开得多烂漫。” 说着,便用花剪折下一只红透似血的芍药,放入江沅的手中,进而侃侃。 “鲛姬是最爱芍药的,可惜在南海无论怎么堆肥、怎么静心照料,却始终长不出此类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