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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公名泉今何在鲤城寻古看江南

    1。

    说起蔡襄倡建洛阳桥,泉州人可谓家喻户晓,传说甚广。但蔡襄在泉州城南的乌石山上,为乡人寻得一泉,解决了乡人的日常饮用及灌溉之水,却鲜有人知。

    原来,北宋庆历六年秋,蔡襄改任福建路转运使之后,曾多次来泉。期间,他得知乡人饮水和灌溉困难,便到处寻访,终于寻得一处水源。这水源在江南乌石山的半山腰之上,是一汪清泉之水,终年不断。之后,他交代当地官员好生保护,以利乡民。

    后来,北宋治平年间,晋江县令王克俊寻访至此,深感于蔡公的爱民之心,在泉眼上方的一块山岩上,刻下了“蔡公泉——治平甲辰四月二十八日晋江令王克俊”的字样,以示怀念。

    2。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故事究竟是传说还是真实的呢?因笔者并未亲见,故而萌生好奇之心,想着有朝一日,也去探访一下。这个春后,下了好几场大雨,空气温暖潮湿,稍微转晴时,便趁着春和景明,踏上了江南寻古之路。

    最先,我在朋友那得知,泉州市鲤城区的江南街道处,有一处村庄叫蔡庄,故而我想“蔡公泉”应该在蔡庄的附近。于是,在那天中午,我驱车前往蔡庄。从高新科技园区进入,老蔡庄就在乌石山下一条人工渠后面。越过渠道,古旧的蔡庄,就在眼前了。

    没有人告诉我“蔡公泉”要怎么走,在这里,不是旅游风景区,没有标识牌,只是一片片古旧的村落,几乎没有半点的新意。

    所以,我问了许多乡人,最后,在一栋老石屋前,遇上了一对年老的夫妇。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问及“蔡公泉”时,他也说不清楚有没有。后来,我告诉他们——传说宋代蔡襄曾在此处寻得一泉,要求地方官加以保护,以利乡民。后来,晋江县令王克俊在泉边刻了字,以示永久怀念——这石头是不是还在呢?

    不管如何解释,二位老人还是没能听懂。后来,我又换了一句话,说:山上可有一块刻字的石碑或石头?

    不想老人依旧没有印象,愣了许久才说:没有吧?若是山上有一块石碑,我从小到大几十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过后来他告诉我,在半山腰上,因为土块湿润,有人埋下一条水管,引山泉下山饮用。所以我想,既有泉眼,或许在泉眼的附近,能找到碑记。

    在老太太的鼓动下,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说带我上山去看看。跟在老爷子后面,我们穿过一条一条杂乱无章的村巷。慢慢向山道上走去。这里,房屋多半老落破旧,一路上瓦砾横陈,杂草从生。时不时传来数声狗叫,让我想起童年时光的乡村生活。

    听到狗叫,老爷子从地上拾起一条木棍,关切地对我说:“你在后面跟着,前面有狗,我得把它赶走了,你才能过来。老爷子在前面走着,耳朵似乎有点背了,但口齿清楚,手脚麻利,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家。

    3。

    一路上,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听他讲述许多有关于蔡庄的故事。

    他说,小的时候,这山上到处都是巨大的松木林,隐约其间的还有许多古墓群。那时,有许多“挖棺人(盗墓贼)”半夜经常来此“挖棺”几乎把山上所有的古墓,都给挖光了。在他小的时候,还能看见一座气派非凡的古墓,前面竖着两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有对石狮子。后来,这座古墓也被盗了,两根巨大的石柱也不知偷到哪里去了。

    我问老爷子,这座古墓有没有名字?比如墓志铭什么的?老爷子说他也不清楚!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上了山坡,老爷子还是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他说:抗战那些年,日本鬼子的飞机经常来泉州轰炸,因为蔡庄林深树密,便于隐蔽,许多城里人都跑到这里来躲飞机,因此,蔡庄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又问过老爷子:那么,这些松木后来怎么都不见了呢?老爷子说:解放前生活很艰苦,都穷得没饭吃了,后来只能卖山上的树了。也不是一下子全卖了,过上一段时间卖上一、两棵,换钱吃饭。慢慢的,这片松林也就被砍伐光了,只剩下这几棵老芒果树。

    是的,一路走来,我确实看见不少老芒果树,这些芒果树就像老榕树一样巨大。站在树底下,但见枝繁叶荗,遮天盖日,老树杆上长满青苔和蕨类植物。

    老爷子还说,在他小的时候,这些老芒果树就已经长成这么巨大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人也老了,芒果树却还是那么的硕健,果实成熟的时候,光一棵树就可以摘下一、二十担的芒果。不过,老爷子还说,最近几年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芒果树的果子越结越少,它们似乎也老了,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半路上,我还看见一棵老柿树。春天刚刚开始时,柿树上还没长出宽大的绿叶子,只是有些嫩叶。看似光秃的枝桠上,还有着许多深绿的柏树叶子,一簇簇像刺猬一样,舒展成团。我知道,这是树木互生的结果。老爷子见我有些疑惑,便解释说:山里的鸟儿吃了树籽之后,果实没消化,把屎屙在柿树枝上,后来种子发芽了,小树苗就在树上生长了。

    听老爷子讲话,我顿生感慨,觉植物的生命竟是如此顽强。这一路上来,老爷子的风趣和幽默,也让我感触良多——快乐,其实就是健康的本身。

    不过,结果还是令我们大失所望的,在山坡上,我们没有找到“蔡公泉”的遗迹,只发现在一座墓地的上方,有一条乡人埋入坡中的水管,用以引泉下山,供生活使用。虽然老爷子执意带我寻找,但考虑他年龄已大,不忍让他继续引路,便和他往山下而来。

    这一天,带着许多遗憾如盗贼挖过的孔洞,我离开了蔡庄。

    4。

    通过多方查询,我了解到了,原来“蔡公泉”的旧址,不是在蔡庄的方向,而是在乌石村的方向。但是,当我来到乌石村之后,又是几经查访,还是没人能告诉我“蔡公泉”在什么地方。我似乎有点失望了,心想,或许这只是一个传说吧,可有可无。

    但是,我并没因此而退缩回去,隐约之中,感觉这“蔡公泉”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一路而来,遇见上了年纪的人,我都会停下车来问上一问。后来,我又听到好几位老妇人说:在泉州,只知道蔡襄倡建洛阳桥的传说,却没有听说过蔡襄寻泉的故事。

    多数乡人告诉我说,乌石村附近有一座“天公宫”在宫的上方,有一个寺庙,庙前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有“玉泉”二字。那么,这是不是我要寻访的“蔡公泉”呢?此时,我确实有些迷茫了,只能根据乡人的引导,往“天公宫”方向而来。

    在我“山穷水尽”之时,遇上了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告诉我说:原来,在“天公宫”的附近,有一条靠山的村巷,由村巷而入,便可以到达“蔡公泉”遗址。

    根据他的引导,我从一条小巷中穿入,后面,便是乌石山的山坡了。那上面,一处处鸡舍、鸭舍紧紧相连,在一棵小芒果树下,栓系着一条“汪汪”乱叫的小狗。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而上,及至半山坡上,远远就能看见一块石碑,在一丛繁密的“红花刺”后面,孤独地站立着。此时我想,这是不是太容易了?只要找对了路,就什么事都简单了。

    是的,再往上走几步,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块石碑了。这是泉州市府在一九八四年六月立的一方石碑,上面写着“蔡公泉”三个楷体大字,碑文正面是:经本府于一九八三年一月公布为第二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泉州市人民政府。公元一九八四年六月日立。

    碑文的背面是:北宋泉州郡守蔡襄在此疏浚甘泉,便民提汲,乡人誉曰“蔡公泉”治平元年(公元一〇六四年)晋江令王克俊刻石。

    越过那丛繁密的“红花刺”在之后的一块山岩上,刻有一排文字:“蔡公泉——治平甲辰四月二十八日晋江令王克俊”其时字据已让岁月的尘埃封盖住了,若不认真查看,确实看不出来。而用手一擦,依稀的红色油漆,还在字底下留着。

    那刻字的山岩下面,用一排花岗岩角石砌起,护住了那块摇摇欲坠的山岩,岩石底下,有一个锅底状的土凹槽。看来,这个凹槽应该是之前的泉窟,因为日久天长,泉水干涸,加之一年又一年的泥土积累,如今的“蔡公泉”也就剩下一个小小凹槽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找到了这口传说中的泉眼了。此时,我顿时倍感欣慰,直起腰杆时,但听林间小鸟“吱吱喳喳”地唱着歌谣呢。

    5。

    蔡襄之后,蔡氏家族一度极为兴旺。原来的蔡庄,曾被称之为“万人烟”后来,世事变迁,家族衰落,不少族人不断向外移民,人丁渐渐稀少了。

    据相关资料记载,蔡庄的蔡氏人口解放前也只有60多人,到目前为止,也不过200多人。并且,现居蔡庄的人口,多半是杂姓人家,实在无法形成真正的蔡氏村落。

    那么,原来一度兴盛的蔡氏家族,为什么会突然家道中落呢?

    记得在寻访“蔡公泉”时,老爷子曾向我提起过,蔡氏家族之所以中道衰落,是因为祖上的风水让人给破坏了。他说,蔡氏的祖穴原是一潭“塘鲺穴”后来,有人将墓盗了,将里面一窝“塘鲺”抓得只剩一只,孤单零落。乡人传言,蔡氏后人也只有一人为仕,便是这条“塘鲺”转世的,这个人叫蔡芳言,明朝进士,后来贵为帝师。

    他仕途返乡之后,在蔡庄建起了一座七进的巨大官宅。还有人曾说,蔡庄附近那条大官路,也是和蔡芳言的传说有关的。

    泉州的民间传说向来有趣,特别是有关祖穴和风水的传说,听起来让人感觉玄乎其玄,很有当地的风俗传统。这个出自于大爷口中的祖穴传说,就是其中的经典,值得回味。但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是真是假,一时无史可查,只是更加丰富了蔡氏家族的传奇。

    事实上,有关蔡氏家族的中落,也有另外一种传言。

    据说,当年乌石山上虎头蜂四处为谑,这种野蜂的毒性极强,一旦对人体发生攻击,轻则可至人昏阙,重可夺命。多数村民不堪其扰,不得不向外搬迁。但是,虎头蜂伤人引起的搬迁,似乎不太合理,故而有人认为,蔡氏家族的中落,与泉州的一场大瘟疫有关。当时,瘟疫四处流行,蔡氏人口大量死亡,小部分幸存者为了躲避瘟疫,不得不逃到外乡去。

    据史料记载,老蔡庄的居民,后来大部分搬迁到江南古圳、石狮大仑、晋江梅林、塘东等地。近些年来,不少外迁的蔡氏族人,纷纷回到蔡庄,归亲认祖。

    ?

    6。

    早些年间,有关江南蔡庄的蔡氏族人,是否是蔡襄之后,也有过争议。原因只是“破四旧”时,蔡氏的族谱曾被人为烧毁了,故而无迹可寻。

    因此,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口口相传之外,蔡庄有过一段空白的历史。他们从何而来,令许多史学家和族人们扑朔迷离。老爷子说,蔡庄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了,从宋代至今,蔡庄的人口最多时逾以万计,故而“万人烟”的说法,就是缘于此的。

    在蔡庄村南的蔡氏祖祠里,收藏有一方上个世纪50年代,在井尾村蜘蛛墓挖掘出的、明代墓志铭的拓本。主人是一位叫蔡盛的处士,其号爱泉。

    据传,蔡盛其人本是一介布衣,生不为官,死无功名,他那三个儿子也并不出色,却能请来明朝嘉靖年间,泉州籍的进士及朝廷官员庄用宾、何元述、林一心为其题写墓志铭,可见蔡氏家族在当时极负盛名,誉满乡里。在蔡盛的墓志铭上,记载了他是“宋端明学士襄之后裔”其高祖是“明万松居士”等字样。

    并且,墓志铭中还提及到,其墓的位置在“日休亭”附近。日休亭正是蔡襄在泉州为官时,留下的一处景观。那么“万松居士”又是何许人呢?

    据有关史料和蔡氏族谱记载,蔡襄的曾孙蔡橚曾任泉州知府,蔡橚的五世孙蔡惠移居晋江县樟崎万松庄,而万松庄就是乌石山下的蔡庄。早年,乌石山上那些百年巨松没被砍伐时,山上松林密布,被称之为“万松山庄”后来,蔡氏族人来此开垦,因人丁兴旺,田亩大增,便改名为蔡庄了。而所谓的“万松居士”便是蔡惠了。

    由“蔡公泉”往下的大路边,有一座宋代大墓,这墓是林氏先祖——林伋之墓。在泉州的“九牧林”中,林伋被尊称为太始祖。传说中,林伋曾娶蔡氏之女为妻,其所在的墓地,也是蔡庄的山地。作为北宋兴化年间进士,林伋后来就任晋江县尉,家住泉州新门外的笋江之畔。后世林家开枝散叶,极为兴旺,人口不断向四处扩散。

    按说,古代官员多与大户人家攀亲结姻,这也可以佐证,当年的蔡氏家门,是何等的名望贵族。林伋之墓于民国时重新修过,属市级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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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寻得“蔡公泉”之后,一路往下,见那乡人还坐在那条长石上晒太阳,为表示感谢,我又上前和他道了一声“谢谢”只见那乡人微笑地摆摆手,又告诉我说,乌石山虽小,除“蔡公泉”之外,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风景名胜哩。

    他说,据老一代人讲,蔡庄曾有五景:有形似猪八戒的“猪头石”;有老一辈妇女聚集在一起纺纱的“纺纱石”;有形似风筝的“风吹石”;以及一头形似狮头、另一头形似雄鸡的“狮鸡头石”除此之外,这四景再和一处叫“东山边”的风景加在一起,五处景观,一起被蔡庄人合称为——蔡庄五景。

    当然,这“蔡庄五景”是否还在,又在哪里?那个乡人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些佐证,至于详细的地理位置在哪,一时半会他也说不清楚,让我去老人会问上一问。我顺着他手指方向,去了一下老人会,只见大门开着,里面没人,一个老人坐在门口睡去了。我不敢打扰他,退后几步,离开老人会。仰头望日时,日已向西。

    那么,只能有待日后,再来探访了。虽然有一种失落,但也有不少收获。

    事实上,蔡庄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古迹、遗迹呢?似乎无法弄得清楚。还是在昨天吧,老爷子见我找不到“蔡公泉”心情也和我一样,深有遗憾。我们回到他家门前时,他指着路边一口老井对我说:这口古井,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早先,乌石村的人没挖古井,都跑到这里来汲水,但不管多少人挑,这井水终年不会干涸。

    当时,我十分好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栋老石屋后面,确实有一口老井。那是用整块山石从中间掘出一个孔洞的井栏,虽然不是很规则,却黝黑坚韧。这口古井就如一个沉默不语的老人,它看穿了世间百态,却依然包容着一颗宽仁厚爱的心。

    靠近井口之处,黝黑的石头已让经年不断的井绳,磨得光滑细腻了,泛着幽幽的寒光。看来,这口老井,没有千年,也有数百年历史了。期间,不知有多少井绳,在这个井口之上磨断;有多少水桶,在井绳磨断之后,突然跌落于井中,让汲水的妇人,发出一阵阵惊叫。匆匆忙忙跑回家中,叫来汉子,下井捞桶

    或许,什么都会改变的,唯有老井的纯朴,不会改变。这口老井,不知道养育了多少人,多少代了,只要青山常在,就会细水长流。正如老井和它的清泉之水,虽然经过数天不断的春雨侵扰,水质一样透明清亮,没有半点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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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树旺、泉旺、人丁旺“蔡公泉”之所以消失,只留下不大为人知的岩刻和保护碑,是为乌石山上的松林和植被,早已被人砍伐光了,没有树木,哪来泉水?这是人类破坏自然环境得到应有的惩罚,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已不是什么新观念了。

    在乌石山下,到处都是新开发的片区,只有靠山沿周围的一小片地方,还遗落下许多破旧的古民居。其间,到处瓦砾横陈,杂草凌乱,或者,只留下片片黄土。

    在新与旧的更替中,何取何舍,往往牵扯很多。乌石山会不会永恒,都只是一个未知的因素。正如那片松林老木,古墓名泉,如今不已经都消失了吗?留下一方石碑何用?

    故此,若能将乌石山及附近村落,建成一个生态公园,将古迹和自然植被融为一体,既保护了生态,又留下了永恒,该是一件多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