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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刀绞。他体质异于常人,生母身世卑微,诸皇子中最不为陈玄所喜。几位皇兄从来不拿正眼瞧他,只有两个妹妹将他当做兄长,是他在这深宫中唯一能感受到的亲情。长平稍长,性格内向,长安年幼,伶俐活泼,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口齿不清地唤他“九哥”。“抱歉,”陈望之努力着想把她拉进怀中,然而笨重的身体再一次阻碍了他,“……九哥不能护着你了。” “这不怪九哥。”陈安之抽噎,“怎么能怪九哥……” 静室无声,长明灯烛光摇曳,仿佛幽魂。“九哥,”陈安之勉强挤出笑容,“我、我们终于能见面了,我不该只顾着自己哭。有什么可哭的呢,”她脸上泪痕犹在,忍不住眼眶又是一酸,“九哥,我忘了告诉你,我——” 陈望之轻声道,“你的腿怎么了?” 陈安之垂下脸,像小时候那样,将脸贴到他的腿上,“那个时候,外面传来消息……西凉的大军来啦,京中乱了套。” 陈望之恨恨,“宇文彻。” “我讨厌宇文彻,但是,我的腿与他并没什么关系。”陈安之微微吁口气,“父皇早就疯了,疑神疑鬼,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害他……他拿了剑在宫里逢人便砍,跑得快的,就跑了,跑得慢的——”她想起旧事,害怕地收紧双臂,“我跑得慢,二姐就带着我,跑啊,跑啊……人那么多,我不知被谁绊了一跤,跌倒了。父皇看到我,举起剑就砍。二姐在尖叫……我腿被刺破了,疼得昏死过去。等我再醒过来,二姐趴在我身上,都、都已经冷透了。” “九哥,”陈安之梦呓般呢喃,“我没摸过死人的手。我拉住姐姐的手,我哭啊,叫啊,可是她闭着眼睛就是不肯醒来。她的手好冰,好凉,硬邦邦的。二姐的手明明是软的,特别特别软,特别特别温暖,会帮我绣荷包,帮我梳头,做蛋羹喂我……” 陈望之抖着肩膀,陈安之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在他胸口插了一刀,“你受苦了。抱歉,我没能救你们,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不怪你,九哥,”陈安之缓缓摇头,“没办法的……后来,我遇到了萧贵妃,她也没死。我们逃到一个尼姑庵,我听庵里的尼姑讲经,她说这是命,命里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你还活着,就好。”锁骨下的伤口阵阵作痛,陈望之忽然一愣,“长安,你是嫁人了么?” “九哥,我嫁给谢渊了。”陈安之有些犹豫,“就是谢家那个。” “谢渊?我记得你原本就是许配给他的罢?”陈望之迟疑,“他还活着?对,是他,他在宇文彻身边……那个谢渊,就是他?” 陈安之微微点头,“是他。” “你嫁了人,我也放心了。”陈望之恢复了些许冷静,“不想还能见你一面,九哥死而无憾。” “你不要死。”陈安之紧张起来,瞟一眼陈望之的肚子,赶忙收回视线。陈望之淡淡一笑,“我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 “我,”陈安之坐起,胡乱擦了擦脸,“无论九哥什么样子,九哥就是九哥。” 陈望之道,“宇文彻害我如此,我只想杀了他。但我武功尽失,形同废人,报仇是不得了。” 陈安之握住他的手,“九哥,我也讨厌宇文彻。可是我不希望你死……这世上我没亲人了,你死了,我还能去找谁?” 陈望之道,“他灭国屠城,我既然无法杀他,便不能苟活于世。” “他没有!”陈安之忙忙解释,“他是很讨厌,我之前几次求他放了你,他都不肯。他是带着大军吞并了我们齐国,可是,他没有屠城啊……真的,你看,我活着,萧贵妃活着,我们——” “长安”陈望之冷冷地甩开妹妹的手,“你是来帮他劝我的,是不是。” 第67章 陈安之大叫,“九哥!我不是帮他,你听我说。”她牢牢地抱住陈望之的双腿,陈望之挣动几下,悲哀地发现,他如此虚弱,就连妹妹都能轻而易举地制服他。 “九哥,宇文彻真的没有屠城。他夺了我大齐的江山,又将你害成这样,我恨不得他去死,为何要帮他?但他没做的事,我也决不能诬陷他。”陈安之急急剖白,语带哽咽,“哥,九哥,我过得不好。我虽嫁给了谢渊,可谢渊不喜欢我,待我极为冷淡,成日见不到人。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不过传封书信。你不知道,我每一日、每一日……就是在熬日子罢了。我无事可做,刺绣缝纫打发时日。我早就不想活下去,可是又不敢死。”她鬓发凌乱,眼中闪着狂热的光,“九哥,人是不能自杀的!自杀而死,便会堕入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你不要死,你把、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宇文彻就会放过你了!他为何如此待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孩子吗?等你诞下孩儿,他就会放你走。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或者,我们一道出家罢!” 陈望之木然道,“出家?”他从袖笼中伸出手指,绝望地抠抓着高高坟起的肚子,“宇文彻心狠手辣,他会放过我?长安,你太天真了。” “他会的,他会的!”陈安之语无伦次,“九哥,他……他坐了这个王位,他为什么不放过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了呀!他要什么?他要什么没有!对了,他就是要这个孩子而已。九哥,你把孩子生下来,他得偿所愿,还有什么不肯的呢?我们出家去——佛说,这辈子遭的罪,皆是上一世种下的因果。咱们多念念经,消灾解难,求下辈子不要……不要再投生在帝王家了罢……” “出家?……”陈望之仰起脸,凝视着黑暗的虚空,“长安,你且先回去,让我想一想。” 陈安之抽泣着离开,一步走,一步回头。她的身影绕过屏风,影子渐行渐远,终于如青烟消散。寝宫重归寂静,陈望之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绣褥香茵,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这辈子遭的罪,皆是上一世种下的因果。 那我上一世是怎样十恶不赦,今生才备受非人的折磨?腹中的胎儿悄无声息,然而耸立的腹部如巨石般压迫,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怪物,陈望之抓住一缕垂在额前的长发,怪物,怪物!这样的身体,这种命运—— 为何偏偏是我? “喂,不要装死。” 吴语怪声怪气,是古里维。陈望之紧闭双眼,心中有些奇怪。几个月前,洛博尔将他单独关进了这座偏僻低矮的宫殿,除了他和几个阉奴,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洛博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土浑语又快又急,陈望之一个字也听不懂。 “喂,你不要……不要装模作样。”古里维说着,用鞭子点了点陈望之的下巴。洛博尔推开鞭子,又用土浑语说着什么。古里维不耐烦地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