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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潮 第186节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道这种消极情绪对你影响有多?大!”

    周极和靳鸣也两?个人好说歹说,少年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促。

    江北祁死死咬着下唇,牙关直发抖,他低着头,修长的指尖发颤,模样看着憔悴而可怜。

    那瓶矿泉水被?打翻,洒在?地上,地板很快被?浸湿了。

    少年的身?上全是汗,漆黑的发丝湿漉漉的,眼睛里红的惊人,隐约有雾气似的,氤氲着一股绝望孤寂的情绪。

    ——似乎是存了心要?虐自己,好记住这种蚀骨心扉的痛感。

    咳嗽,心悸,颤抖。

    逐渐开始变得不可抑制。

    少年把身?子蜷缩在?地板上,如同一条被?丢弃的小狗,或是苟延残喘的幼兽,他隐忍地低着头,手背牢牢捂着唇角,而难受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抑制,白皙脖颈弯折,口?里不断发出低促的咳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抹去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指骨却攥的紧紧的,仍然握着那串细小的心形银链。

    江北祁咳嗽着,剧烈地呼吸着。

    “咳咳……咳咳咳……”

    汗水滴在?地板上,眼尾已经红了,眼角渗着迷蒙的水雾,却倔强着不发一言。

    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周极定定地看着面前如此狼狈的江北祁。

    那个曾经骄傲冷酷,不可一世的漂亮少年。

    那个把混混们踩在?脚下,插兜嚣张灿烂地笑着,即使当初断了手骨都没多?吭一声的,孤傲冷漠的桀骜少年。

    如今,他的傲骨,神采,七情六欲。

    都不见?了。

    ……好像被?碾碎了一样。

    ——

    少年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庞陷入柔软的枕头里,肩膀轻轻起伏。

    黑不见?指的深夜,偌大的房子里没开一盏灯,晦暗而悲伤的情绪张牙舞爪地涌向了他。

    他梦到学校附近那株漂亮的桃花树,花瓣飘飞的时?候,她?曾站在?树下,风吹起少女的裙摆,抬手抚过耳边的长发,冲他抬眸一笑,明媚而灿烂。

    他梦见?他们在?大雪里跳的圆舞曲,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她?眼里的碎光温柔而漂亮。

    他还?梦到,他们约定高考后一起去看沉船布鲁维斯,一起去h市看雪吃烧烤喝酒,去y市看日照金山,去很多?很多?地方,留下美好的回忆……

    午后的日光很温暖,她?靠在?他腿上,长发扑洒下来,闭着眼像只懒洋洋的猫,翻过书页的声音很轻盈,静谧而美好。

    直到一切都被?打碎。

    少年开始坠入无止境的噩梦里,梦到弥虞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次梦到乱糟糟的人群,在?刺耳的枪击声后,父母沉缓倒下去的身?影,和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梦到自己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被?打在?脊背上的鞭子,刺骨的疼痛,寒冷,和无休止的辱骂折磨。

    汗水落下,打湿了衣服,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久到直到快要?窒息,转过身?来喘着气。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在?做一场绮丽疯狂美好的大梦。

    因为太过美好,让他一度怀疑不堪的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

    后来,这场大梦醒了。

    ……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

    次日,江北祁醒来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神好像稍微变好了一点。

    但他依旧感觉自己很糟糕。

    抿了抿唇,之后少年拨通了一个电话。

    “途华林现在?已经被?羁押在?拘留所里,据说警方当时?是在?机场拦下他的,当时?就差几秒,他就要?登机了。”

    “……让我见?见?他。”

    “你确定要?去?他现在?就跟疯了一样,一点也不配合调查,还?多?次试图激怒审讯的警官,棘手的很。”

    “让我去见?他。”江北祁的声音很淡,“我得弄清我父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定定地看着他,最后还?在?妥协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隐藏的很深,这样一个人,现在?你光是去见?他都很危险……你劝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

    江北祁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有听到他亲口?说,才能跟过去真正道别。

    即使是万劫不复。

    ——

    两?天以后,厚重的铁锁门被?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从两?边打开,少年跟着对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幕布玻璃前,终于看见?了坐在?里面、低着头的途华林。

    男人早已没有了往里的风光,原本的贵料西服换成看守所统一的蓝色衣服,头发散乱,蓬头垢面,听到声响,缓缓抬头。

    江北祁站在?玻璃格挡外?,静静地看着他。

    途华林看见?少年,轻笑了一声,好像带着淡淡的嘲讽感,“你终究还?是来了,阿祁。”

    “很失望吧?知道我居然是这么一个人。”男人将后背靠在?椅子背上,看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江北祁,笑了笑,“我大概演的还?不错,这么多?年都没让你们发现,老爷子怎么样了?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江北祁看着他,冷冷开口?:“爷爷不会因为一个叛徒而动怒。”

    只是觉得悲哀。

    这么信任且信赖的下属,心中自始至终图谋的都是身?外?之物,为此埋伏在?他们身?边多?年。

    “你但凡有一点良知,就不会在?这里负隅顽抗。”江北祁说。

    途华林听了嗤笑一声,布满黑眼圈的双眼盯住了他,之后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你现在?知道多?少了?让我来猜猜……”

    “知道我一直都换了你的药,让你抑郁症加重吗?”

    “知道是我在?背后鼓动离俊明,让他去强.奸弥虞的吗?离家那小子特别好骗,是个不错的背锅侠呢,可惜最后没成功。”说完男人还?惋惜地啧啧了两?声。

    江北祁的指节骤然收紧,压抑住心里滔天的怒火,紧抿着唇,盯着他。

    “很生气吧?想杀了我吧?”

    途华林看了江北祁一眼,有些癫狂地笑起来,忽然又看向江北祁,了悟了一般的摇了摇头,“哦,不对,这些还?不能最最刺痛你,那我就来说点更刺激的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那天,噩运就降临在?你父母头上了吗?”

    “现在?我告诉你,就是我让他们死的,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途华林说到这里好像特别得意,仰着头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你父母在?墨西哥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谁看了都眼红,他们居然不让我去接管,把的那么紧,那我只好自己抢来了。”

    他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很叹息的模样:“是他们自己蠢,不想放权,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江北祁的手重重击打在?玻璃隔板上,双目赤红地盯着里面的途华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你说什么?”

    “我联系了当地的□□,他们也眼馋这块肥肉很久了,我只是帮了他们一把,”途华林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双眼紧盯着少年,里面透着兴奋又恶意的光,“所以我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在?庆典上制造混乱,杀死江屿泽和秦芙,我还?特别强调了,一定要?照着他们的脑袋开枪,这样他们才能拿到钱……”

    江北祁几乎要?冲进去,被?身?后的人拦住了,途华林见?状,哈哈大笑:“愤怒吧?生气吧?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我吧?”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途华林看着他继续说:“秦芙那女人还?挺顽强,护着你中了好几枪,就是不挪开身?子,她?身?上打穿了个血窟窿,废了杀手好几发子弹,最后才咽气,收尸的时?候,胳膊都是断的。”

    他阴恻恻地盯着江北祁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继续拱火:

    “你也是个倔的,被?那么折磨了都不肯说账户的执行密码,害那帮人被?警察找到,还?逃了三个出去,我还?拿不到那笔钱……不过现在?告诉你这些,你应该已经够痛苦的了吧?”

    江北祁的手重重敲打着眼前的透明墙,发出剧烈的声响,他双眼赤红,不顾旁边人的阻拦,狠狠盯着途华林,痛苦愤怒地嘶吼着,“畜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途华林见?状,癫狂地大笑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般全盘托出:“这些年我潜伏在?你和老爷子身?边,想着捞更多?的油水,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被?那人供出来,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江北祁,你要?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早晚能被?我害死了,你要?是真死了该有多?好?也不会知道这些真相,省得我费尽心思,连累了这么多?人。”

    江北祁喉咙里泛起血腥味,玻璃板几乎被?他拍出裂痕,他不断怒吼着,大骂着,仿佛什么都无法?抚平他的愤怒和恨意。

    一个人走到少年的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沉缓地说,“时?间到了,他该被?收押了。”

    两?个狱警进去,将途华林从会面房间里带走,途华林被?铐起来,神情癫狂,嘴里还?在?念叨着,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

    少年像凶兽一般扑在?门上,发疯一般想冲进去,眼睛盯着被?吓了一跳的途华林,眼里是像是能剜下肉来的仇恨,身?后的人连忙拦住他,听着少年愤怒的吼声回响在?整个幽暗的室内。

    一直到看不见?途华林,少年推开阻拦他的手,脊背弯折,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瓷砖地面,冰凉彻骨。

    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少年的身?后。

    沉默地看着江北祁从地上站起,脊背挺直。

    “谢谢你,林叔叔。”江北祁轻轻地说。

    对方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他一定会死的,可你还?要?活着。”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好好活着。”

    第12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好好活着。

    这句话在江北祁的耳朵里落下,他双眼失去了?神采,垂着眼,很久没有说话。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色的。

    唯一的救赎也失去了。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在乎的了。

    他麻木地想。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半夜里?,江北祁发起烧来。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