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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黑子,又为灯添油膏放飞。半个时辰飞上峰顶,再半个时辰飞回,他在云顶峰下盘桓两日,只与那云顶峰上之人往来三十手。当时他尚且不知道,与他不交换一字,欣然对弈的人就是下一任“断天君”嵇疏音。 三十手棋谱后,嵇疏音与他一见。嵇疏音那年才十七岁,还是云顶峰上的少君,尚在上一任断天君身边侍奉,能推算世间一切,却不知他所推算出的东西有多重要。他也不知道,那位嵇少君十几年后,懂得了他推算出的东西有多重要,就为他耗尽心血,推演天机至死。 那时的嵇少君爱言爱笑,不谙世事,纯真无邪,随口告诉他,十年前周天子请他的师父演算天机,周朝气数还有多少年,断天君答曰:“一百年。” 舒效尹在此一顿,因说起往事,眼中有淡淡笑意未散,对乐逾道:“当时我说了一句,‘你说有一百年,我偏说没有一百年’。本来是句玩笑之语,但一别之后,我却上了心。断天君算出的一百年就是天命,天要再给周朝一百年气数。我可否让周朝气数不尽就夭亡?” 乐逾道:“凭一人之力,无声无息使一朝气数提前耗尽?” 舒效尹笑道:“其实我无需做什么,周室要亡,必是诸侯起了不臣之心。诸侯之中以楚侯最强,我偶然起心,在楚侯携世子入鹿苑朝见时隐身鹿苑之内,恰好让一只纸鸢落在楚侯世子面前。然后以机关兽给楚侯奇兆,让他坚信他见了鬼神,天意属他为帝。” 周朝覆灭,鹿苑烧毁,生民离乱,都因楚帝欲壑难填,一意孤行。但若宗师不两次出手,使楚帝坚信他是天命所归,难以遏制,联合其余诸侯密谋,周天子……或许还能有名无实地被各诸侯国遥尊三十年。 宗师出手,可以轻易扰乱世间。若世间宗师各出手段,天下该乱成何等模样!乐逾道:“其余三位宗师对此都应察觉,所以后来定下宗师之约,约定世间宗师不可插手四国事,只为合力牵制住阁下这宗师之中第一人?” “错。”舒效尹微叹一声,道:“你当真以为他们联手能压制我?”他言及此,又道:“至于我为何接受‘宗师之约’,就不得不提到你母亲了。” 舒效尹抚衣起身,行过乐逾,向露台走去,他身上宗师气象浩瀚压来,如万丈峰倒,乐逾竟被压制,肩头一沉,自跪坐猛向前扑,勉强稳住——他达到宗师伪境,有望气之能,却因为能望气,能察觉周围气息变化而被千钧巨石压住。这才想起眼前毕竟是宗师之中第一人,他竟在宗师之中第一人面前托大! 舒效尹在露台边停步,刚才三四步间,他每走一步,乐逾便觉得那千钧之山一般压在身上的重量再重一层。舒效尹仰面朝天,背手望雪,眉宇间除倦意外有一种淡淡不屑,不屑苍天高高在上,但这不屑并不尖锐,在数十年与天争后,他对所谓“天命”的不屑也转为钝重。他道:“你可知你们中原人说,‘人各有命’,说得很对。人确是各有命。昆仑山云顶峰上断天君一脉持有高辛氏帝喾的一卷神书,囊括世人的四柱生辰,将那生辰送入名为‘天机’的一只巨轮一同演算,可以推出当世任何人的命数。——天下人的命皆可算,但唯独你乐氏一族的命数算不出。” 他的身影原本遮挡住乐逾身前日光,这时遽然旋身,正色道:“为什么?” 为什么?又凭什么!他每个字都在乐逾心头一震,乐逾险些被他压制得呼吸不畅。舒效尹这才收回气息,和蔼道:“因为你乐氏一族的四柱生辰,从不在中。” 自中得到四柱生辰,才能放入“天机”演算。若无四柱生辰,便不能演算,算不出命格。乐逾心头却似一块重石落地,他岂会猜不到,乐氏自先祖起就如同凭空出世,必有异常处。 舒效尹笑叹道:“这天下近三百年来,共出三十三位宗师。大多数门派即使出了宗师,也如昙花一现,能两度出宗师的多半是维持百年、极力网罗英才的名门大派。但你乐氏一族,当真得天独厚,一脉单传,三百年来却能出五位宗师。平均下来,每隔二、三代必会出一位宗师。” —————— 国师:你家一定有作弊器是吧 第89章 乐氏一族得天命。舒效尹道:“你的母亲在初见我时,就用乐氏一族的天命与我定下赌约。——用她的命数你的命数与我定下赌约。” 那一年乐羡鱼只身北上,渡江与他一见。世人只知他们论剑三式,定乐羡鱼“第五宗师”之名,却不知乐羡鱼给了他自己与她初生之子的四柱生辰,便是把命格交到舒效尹手上。 她当时如何说,“各国有国运天命在,乐氏也有天命在。阁下要与天争,搅乱各国气运,亿万生民何辜?” 舒效尹乱周朝气数,天要再给周朝一百年气数,他偏要周朝气数不尽就灭亡。周亡之后分为四国,云顶峰上上一代断天君听闻鹿苑大火,周室血脉除一位帝姬之外,全丧命于暴民之手,不是葬身火海,便是被刀斧加身。断天君大惊大恸,一连七日推算天机,得出的结果自相矛盾,在那天命被乱的七日后,天意竟无时无刻不在变。七日之后,上一代断天君力竭而死。嵇疏音本应成为下一任断天君,但他心知为何天命会乱,离开云顶峰去见舒效尹一面,就此一去不回,直到十余年后在北汉耗尽心血而死。 嵇疏音为他算出,因他逆天而行,天命被变,周朝提前夭亡,天命就改为将让楚帝与周帝姬的儿子代周执掌天下直到百年。 但天下因天命变动提前生浩劫,生灵涂炭,尸骸盈野。蓬莱岛乐氏一向在世外,乐羡鱼却对他提出宗师之约,只道,“阁下要逆天命而行,就逆我乐氏之天命。乐氏愿以一姓之命数代天下人。”语毕携纤纤转身,一道窄小的纸卷弹出,舒效尹拂袖一接,那薄薄一卷纸上写的正是她与乐逾的四柱生辰。 舒效尹宛如下棋的旁观者那样指点他道:“你母亲的第一手棋,就是引天下浩劫入江湖。” 以乐氏后人的命数为赌注,令北汉国师愿意对国事袖手。乐逾心中一痛,想起母亲昔日,偶然看他的神情,那神情之间微有怅然,却又坚决无比。她为何在乐逾自种情蛊后如此震怒,将亲生儿子打得重伤落海,更动念要废他武功?因为她深知儿子一生批字是“大道问情”,情劫艰险,他却中北汉国师的设计,给自己种上情蛊,无异于将颈项放在北汉国师剑下。她若废他武功,没有武功,不成宗师,或许就不会入情劫,纵是庸庸碌碌,也可保一世平安。 舒效尹临风笑道:“今日才知,是你的母亲当年亲手将你的命数送出,你恨她吗?” 他记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