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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零章 独一无二

    第三六零章 独一无二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韩进静静的站在窗前,凝视着逐渐变得昏黄的夕阳,他的眼中略带了几分惆怅,为所罗门大公爵的治疗非常成功,不但挽救了所罗门的生命,也让所罗门重新恢复了旺盛的精力与体力,之后,他用了两天时间调息吐纳,以弥补自己的消耗,又用了三天时间去等待,等待所罗门,只是他什么都没等来。

    就这样吧,韩进轻轻吁出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得到他急需的帮助,但至少,所罗门已经承认了他韩进的身份,不是么?

    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兽人族早已赶到了野柳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必须尽快回去,与这里相比,圣冠城更需要他。

    韩进缓步走出卧室,雅琳娜正在外面和几个侍女一起快乐的忙碌着,她们在准备韩进的晚餐,虽然心里许可了与韩进双宿双飞,但在这公爵府中,雅琳娜可不敢无视众人的关注,所以她只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韩进住,而她和她的母亲蒂法妮住在一起,母女两人一年多未见,当然有说不完的话要说,不过每到清晨,她都会迫不及待的赶回来,在韩进身边腻上整整一天。

    “雅琳娜。”

    “嗯?”雅琳娜抬起头。

    “我们该去见公爵大人了。”韩进轻声说道。

    雅琳娜微一错愕,很快明白了韩进的意思,这是说,他们该回去了,回到圣冠城中去,雅琳娜轻轻咬住嘴唇,她有些舍不得走,但她更明白,圣冠城才是韩进的根,也是他们的根。

    “好吧。”雅琳娜点了点头。

    当两个人肩并肩走进所罗门的书房时,所罗门正在斜靠在椅子上看书,他的精神状态要比以往好了许多,脸上的皮肤上洋溢着一种少年才有的青春的光泽,虽然还留着长长的胡子,皱纹也没有消失,但给人感觉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坐吧。”见韩进和雅琳娜走进来,所罗门微笑着向对面的椅子指了指。

    韩进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谢谢您多日来的款待,不过……”

    “款待?我好像并没有款待你。”所罗门饶有趣味的问道,他的眼睛也变得年轻了、清澈了,开合间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神光。

    “呵呵……”韩进笑了笑,接着按照自己的思绪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和雅琳娜该回去了,圣冠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

    所罗门陷入了沉默,好半晌,他轻声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很明白,我的身体比年轻时候还要好,甚至有一种轻松得要飞的感觉,也许……晚了一些,不过我还是要说,谢谢你,拉斐尔!”

    “这是我应该做的。”韩进微笑着说道。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却装聋作哑,不想为你提供帮助,你是不是感到很失望?”

    “您应该有自己的难处,我可以理解。”

    “我没有难处。”所罗门笑着摇摇头:“以前我放弃了许多,是因为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现在,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很多很多事,其中也包括去帮助你。”

    韩进愣住了,他感觉好像是两个小孩子在闹脾气,其中一个在说,我可以帮你,但我就是不帮,这不符合所罗门的风格。

    “呵呵……”所罗门站了起来:“请原谅,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因为我想看看你的耐心,跟我来。”

    一道暗门在所罗门身后出现,通过一道螺旋形的楼梯,韩进和雅琳娜跟着所罗门走进一个房间,房间的面积非常大,里面横七竖八摆着十几条书架,而书架上都是满满登登的,全是厚薄不一的书籍。

    所罗门伸出瘦削的手指,用一种温柔的的动作从一本本书册上划过,接着转过身微笑着看向韩进:“你知道这里都是什么吗?”

    “是书。”

    “不。”所罗门摇着头:“当你看过了,也理解了,你会发现,这并不是书,而是力量,无可匹敌的力量!”

    “魔法书?”韩进明白了,能让所罗门珍藏起来的,当然是记录着魔法奥义的书籍,象凯恩之类的魔法师如果有机会到这里学习,必然会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所罗门的视线转到雅琳娜身上,微笑不语。

    雅琳娜撅着嘴说道:“这里连一本魔法书都没有!”

    “哦?”韩进愣了愣,走过去轻轻抽出一本书,翻看了几页,里面写的是一些有关深渊血族的东西,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很小心的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看向所罗门,等着所罗门的解释。

    “这里记录着大陆所有种族的过去与现在,我能成为元素之都的大公爵,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魔法力量。”所罗门淡淡的说道:“一条坚固的巨船,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很容易迷失自己的方向,甚至会触礁,而这些书就是黑夜中一盏盏明亮的指航灯,它们在告诉我,应该往哪里走,应该怎么走!”

    韩进在静静的听着。

    “当你真的读懂了它们,真的可以把自己的灵魂放在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去俯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有很多事情是那么的肤浅、幼稚。”所罗门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在雅琳娜他们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尝试着培养他们了,希望他们之中有人会成为一个好的继承者,可惜的是,只有雅琳娜愿意留在这里看书,贾里德喜欢权威,喜欢别人对他毕恭毕敬,而埃迪森小的时候喜欢各种各样的玩具,长大了又喜欢美酒与美女,我不得不认为,他整个人生的意义只有一个字,玩。”

    说到这里,所罗门眼中露出一缕哀伤之色:“更可惜的是……雅琳娜是一个女孩子,她的性别底色是命运赋予的,无法改变,不管她有多么努力,她也看不懂。我并无意轻视女人,问题在于,女性太过感性、细腻,她们也许可以变得很坚强,但她们永远没有办法让自己厚重起来,所以,她们背负不起这些文明的沧桑。”

    雅琳娜的眼神显得很惶恐,她知道,父亲对她不满意,不管她有多勤奋、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她也得不到半句夸奖,这正是她对所罗门既尊敬又有些排斥的原因。大哥为人那么不好,当然得不到夸奖,二哥虽然心底善良,但玩物丧志,总被父亲斥骂,而她那么努力、那么勤奋,为什么还是得不到?!

    “你明白了吗?”所罗门望向韩进。

    “有点明白……但也有些不明白。”韩进露出苦笑。

    “那么……让我们从比较容易沟通的角度交谈吧。”所罗门沉吟了一下:“你到我这里来,希望能得到我的帮助?”

    “是的。”韩进很诚实的说道,他也清楚,自己很难欺瞒面前这位老人。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们在路上遇到兽人族的大军,法脱城的领主弗萨已经与精灵族联盟了,您现在的身体已经好转,完全可以带领军队向法脱城发动进攻!这样……您占领了法脱城,又协助我击败了精灵族的进攻,对我们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确实是个好办法,我相信,你身边的格瓦拉、杰狄斯他们知道了这些消息,也会赞同你,但……你们都错了。”所罗门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帮着你,是因为没有必要帮助你,你面对的,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必胜?”韩进眉头一挑。

    “你的计划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判断上,所以,不管这计划本身有多么巧妙,也是错的。”所罗门轻声道:“我了解兽人族,也了解弗萨,嗯……你见过疾风狼么?”

    “见过。”

    “但你一定不了解它们。”所罗门笑了笑:“疾风狼喜欢吃三角鹿的肉,遇到大群三角鹿迁移时,狼群总会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有时候甚至会走出上万里,狼……怎么可能会恋家?”

    “我也清楚,在你刚才的计划里,有一些战术层面的东西,你并没有说,例如,我可以佯攻法脱城,等弗萨命令他的军队回援时,我先吃掉援军,然后展开全力进攻。”所罗门轻声道:“换成我带领军队出征,有人进攻元素之都,我肯定要回援,因为这里有我的家、我的子民,但法脱城有什么?不要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狼是没有家的!”

    “等等,您是说……”韩进惊呼一声,他明白了所罗门的潜意。

    “不管别人怎么看弗萨,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不知道创造的蠢货!”所罗门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说道:“法脱城是一穷二白的城市,如果跨过沼泽区,那里生活着大片的鹿群,你和马力申的实力远不能和弗萨相比,就算是切瑟姆也差了不少,只要击败了精灵族的联军,弗萨便能轻易拥有七、八个行省,与之相比,一座法脱城又算得了什么?!”

    韩进真的说不出话来,他并不傻,虽然无法把自己的眼界提升至所罗门的高度,但听了所罗门的话,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精灵族与兽人族联盟……我不知道是谁先向谁提出的请求,如果是精灵族的话,呵呵……他们实在太愚蠢了!简直是不可救药!”所罗门冷笑道:“如果说兽人族是一匹狼,那么精灵族就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整个种族的历史使命,是在花丛中飞舞,留下炫丽的身影,他们仅仅是世界的点缀,永远不可能成为主宰!战争……应该是最不适合他们的一种艺术,冒然发动战争,他们已经错了第一步,与兽人族结盟,他们又走错了第二步,呵呵……背弃了自己的种族使命,背叛了自己,这种颠覆……必然要以悲剧收场!”

    韩进还是静静的,尽力吸收着所罗门所说的、焉或是潜意流露出的判断。

    “一个种族的兴盛,有它的必然,一个种族的衰弱,也有他的必然,能真正理解了,那么兴盛的将更加兴盛,衰弱的也有可能起死回生,如果什么都不了解,那么兴盛的也有可能转为衰弱,衰弱的会彻底灭亡。”所罗门微笑着说道:“弗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家伙,他不懂兽人族的问题出在哪里,只知道发泄歇斯底里的愤怒,而且……他恐惧我,这些年来他唯一敢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我耗下去,等着我病死,所以不论我怎么贬低他,他也没有资格反驳。现在终于有机会逃出我的阴影了,他怎么会放弃呢?”

    “按您所说……兽人族的力量远比我强大,如果他们击败了精灵族,我又要靠什么保证我的必胜?”

    “你还是没有完全了解我的意思。”所罗门笑了笑:“披着羊皮的狼,只存在于童话中,狼善于忍耐,但并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弗萨那匹狼王,也一样!尤其在面对着诱人的美食时,它们总会流出涎水,而精灵的感官非常敏锐,在涎水落地的一瞬间,他们便可以嗅到危险的气息,何况……我相信在精灵族内部,还是有智者的,不可能毫无警觉,所以,弗萨的阴谋必然失败,然后一向冲动的他会撕下自己的面具,精灵族和兽人族将爆发一场长时间的混战。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到了应该出手的时候,出面收拾残局就可以了。”

    韩进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激荡起伏,他突然感觉到,所罗门瘦削的身影显得那么的高大,甚至需要他去仰视。

    “我还知道,你担心龙城的报复,是啊,你杀掉了龙城长老马克斯韦尔,龙城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报复你。”所罗门微笑道:“你认为我不愿意帮助你,就是怕招惹到龙城吧?”

    “是的……”韩进慢慢点了点头。

    所罗门走进书架,搜寻片刻,挑出一本书,走回来递给韩进:“希望这本书能为你解惑。”

    看到封面,韩进心中一惊,蓦然抬起头:“龙域?!”

    “是啊,龙城不可能为所欲为,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焉或种族可以为所欲为。”所罗门微笑道:“龙城和龙域是一对死敌,当他们联合起来把黑龙和红龙赶到地下之后,这种敌对的关系就酿成了。很久以前,他们之间也爆发了一场血腥的战争,超过半数的巨龙在那一战中陨落,后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战斗,因为他们知道,再打下去,龙城与龙域就会同归于尽了,但仇恨越集越多,敌对的关系根本无法缓和,最后,由于大陆混乱的局面,他们决定下一盘棋。”

    “下棋?”韩进不解的问道。

    “是啊,把大陆各个种族当做棋子,继续他们的战争。”所罗门眼中满是讥讽:“所以,龙域把尼古拉当成了自己的代言人,而龙城选择了精灵,当自己的代言人统治了大陆,集大陆各个种族的力量向对方发动进攻时,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这是一种最合理最完美的战斗方式,至于各个种族的生命在他们刻意的推动下,会造成什么样的浩劫,他们并不关心。”

    “您也知道尼古拉?”韩进讶然道。

    “为什么不知道?”所罗门微笑道:“龙城肯定会千方百计破坏龙域与尼古拉之间的关系,反过来说,龙域也一样会破坏龙城的计划,什么样的破坏方法更有效呢?当然是再扶植一个代言人,并完全压制住对方,那么整个大陆就在他们掌握之中了!不过……以前的龙域会忽略你,我、弗萨还有切瑟姆,都比你更强大,更可能击败精灵族,不过当你杀死了龙城长老马克斯韦尔之后,我相信龙域会注意到你的潜力,所以,只要计划得当、准备充分,你无需在意龙城的威胁。”

    韩进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说这些,不是告诉你,龙域会出来帮助你,然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了。”所罗门缓缓说道:“我真正的目地,是想教会你去分析,至少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还有许许多多可能发生的变化。”

    “您是说……”

    所罗门沉吟了一下:“比如说,龙域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出现,这样才能赢得更大的感激与信赖,他们也更容易控制你,如果你想把自己的损失保持最小,那么你必须想一种方法,逼得龙域提前现身。”

    韩进张开嘴,却又闭上了,他想问应该用什么办法,但明白肯定会让所罗门失望,因为所罗门已经说过,真正目的是教会他韩进自己去分析,思索片刻,韩进轻声道:“那您说的变化是……”

    “用尼古拉做个例子吧。”所罗门微笑道:“尼古拉曾经投靠教廷,利用教廷的支持消灭一个个敌人,接着又投靠龙域,对教廷下了毒手,所以我可以负责的说一句,当尼古拉感觉到龙域的存在已阻碍了他的壮大,他必然会背叛龙域,而且他会不停的换下去,直到他真正强大了、不再需要任何助力了,他才会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明白了……”

    所罗门淡淡的说道:“强大的龙族把我们当成棋子,我们也可以把他们当成棋子,至少……尼古拉就是这么做的。”

    韩进默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所理解的、所觉悟的远远超过两个世界加在一起的总和!

    所罗门笑道:“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吧,龙城和龙域都希望由自己的代言人控制整个世界,但他们又怎么敢保证,代言人会永远向他们忠诚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陆保持分裂,他们扶植多个代言人,这样既可以完成他们的目标,集合大陆各个种族的力量,向自己的死敌发动战争,又能保证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让各个代言人之间相互牵制。而且……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思索,这些,没有谁能帮你,只能看你自己。”

    “我明白的。”韩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拉斐尔,从你以往的经历上分析,我感觉得出,你是一个非常迷恋、迷信力量的人,不过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强大的身体,需要一个能与之相匹配的……同样强大的灵魂。”所罗门缓缓说道:“强大的灵魂可以让你在任何条件下保持清醒与冷静,该勇往直前的时候你绝不会畏缩,该暂时退让的时候你绝不会莽撞,你有自己的目标,也明白应该留下什么样的脚印,你会以一种充满艺术性的方式,缓慢并坚定的向目标接近,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你!”

    韩进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向所罗门弯下腰,深深的弯了下去,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以前的师父也许明白,但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只一心督促他修炼,把希望寄托在他自己的领悟和品味上。也只有象所罗门这样的智者,才能把话说得如此透彻,韩进的眼眶略微有些湿润了,他感激,真的感激。

    韩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所罗门,智慧?深邃?不,这些都不够,一个词浮上韩进的脑海,独一无二!没错,就是独一无二的所罗门!!

    韩进感到万分庆幸,抛下圣冠城的事,赶到元素之都为所罗门治病,这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知识,是用来武装灵魂的最好的方法。”所罗门扫视着屋子,那目光很温柔,好似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拉斐尔,我建议你留下来看看这些书,能看多少就看多少,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圣冠城并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你完全可以放心。”

    “好。”韩进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