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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徒儿阖家之仇,还有您的冤屈,今天徒儿便要全报了。望师父在天之灵护佑徒儿。” 话说完,叩首又是三拜。 三拜之后,男子决然起身,大步走到马下,跨马而上,双腿一夹马肚,望龙门镇上奔驰而去。 春风如流水般抚过他的脸颊,带起年少时的回忆。 多少年前,他也是金陵城中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父亲是朝中大员,素有清名;母亲是诗礼传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知书识礼。 他三岁习文,五岁能诗,十岁便名满皇都,成为人人称颂的少年才子,何其风光。 然而这等风光,只因父亲得罪了洛氏宠妃,便被一朝褫夺。 满门被诛,唯有他一人在父亲友人的帮助下逃出来,躲过无数追杀,最终逃到这处江南小镇上,被师父春十娘捡回家中,改名易姓,侥幸活了下来。 十八年了,六千多个日日夜夜。 他依旧清楚地记得灭门那夜,在煌煌火光中见到的那张脸——洛小家主那张俊美无俦,妖媚得近乎有些雌雄莫辨的面庞。 每每想及,他便恨得热血倒流,血脉膨胀,恨不能以手屠之而后快。 春十娘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对他说,“剑乃君子之器,如果你放不下心中邪念,这辈子永远都铸不出一柄好剑来。” 他恨呐。 背负着这样的深仇大恨,叫他还如何能当风光霁月的君子? 只有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才有机会报这血海深仇。 为了活下去,他在半昏半醒间死死抓住了春十娘的裙摆,哀求她收容自己。 为了获得徐家家主的青睐,在龙门镇立住脚跟,他不惜背弃师门,将春十娘偷藏了柳氏悦容的消息传递给家主。 为了博取徐家家主的信任,他在春十娘死后放任她曝尸荒野,并且迅速改拜他人为师。 为了报仇,他花费七年时间布下一座杀阵,又花了五年时间,哄骗徐青盗窃洛家秘籍,饲剑灵,修邪术,并暗中将柳悦容被囚于龙门镇的消息递送出去,这才一步步诱得那多疑惜命的洛小家主踏出金陵城,亲身来到这里。 十多来年的筹划,一朝得以落成,他骑在马上,几乎快要畅笑出声。 可为何,他心中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春十娘死后的第一年,他常常梦见她。梦见她平凡得近乎丑陋的面容,梦见她堪比男子的粗壮手臂,梦见她总是冷着脸教训他,“心不正者,剑亦不正”。 最经常梦见的,还是她那双清澈如孩童的眼睛。 他听说冤屈而死的人往往会化为厉鬼,前来找活人讨债索命。 可他一次都没有见过春十娘的鬼魂。 她死便死了,如同一把烟灰被风吹散,便再也寻不回来。 他多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是听她骂一声“叛徒”也好,“白眼狼”也罢。 这大概成了他心中的执念,若非如此,今天早上怎会在听见那小丫头说春十娘托梦之后,便毫无防备地中了招? 徐偃闭上眼睛,猛提一口气,扬鞭催动马匹,冲过龙门镇的界碑。 一入镇中,便有徐氏子弟匆匆迎上前来。 “偃先生,您可真叫我们好找,家主有急事找您呢。” 徐偃从马上跳下,把马鞭丢到那小弟子手中,边走边问道:“家主可有提是何事?” 小弟子踮脚附到徐偃耳边,悄声道:“听说是有人偷偷闯进西山墓园里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中。 一点微弱的火光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脚下方寸之地。 妙芜搀着谢荀,走走停停。 “小堂兄,诶,别睡呀。” 妙芜轻轻拍了拍谢荀的脸颊。 长长的羽睫虚弱地颤动了两下,谢荀抬起眼,一字一字道:“我不是想睡,我只是身体僵了。” 妙芜摸了摸谢荀的手臂,果然发觉他肌肉僵硬,又低头观他步伐,见他步履迟缓,似乎极难迈开脚来。 妙芜忽然想起之前在上看到:若中尸毒,两个时辰内毒不得解,四肢关节便会逐渐僵化,直到最后完全动弹不得。 看来耽误不得了,得快点把柳悦容救出去,快点带谢荀去解毒才行。 妙芜想到此处,搀着谢荀来到墙边坐下。 谢荀抬目看她,不解道:“你做什么?” 妙芜凑到谢荀跟前,讨好卖娇道:“小堂兄,把你的三思借我用一下吧。” 谢荀忽地想起上回在桃源之中将剑气外放,她伸手逗弄三思的场景,不由耳根微红,幸亏这地牢昏暗,不认真看倒看不出来。 “你借剑,做什么?” “自然是救人。” “何人?” 妙芜不答。 过了一会,谢荀翻手张开手掌,手上凝出一柄幽蓝飞剑。他握着那剑向前一递,偏过头,有点言不由衷地说道:“借你了。” 妙芜伸手接过剑,站起来跑了几步,又跑回来在谢荀跟前蹲下,认真道:“小堂兄,我去去便回,你等我。” 言罢贴上风行符,瞬息无踪。 待她去后,谢荀才轻轻地回了一声“嗯”,可妙芜已经听不见了。 这地牢并不大,顺着甬道一直走到底便是关押柳悦容的地方。牢房之外布有一座法阵,妙芜依着剧情碎片中的记忆,很快便破解了法阵,用三思劈开牢房大门,破门而入。 妙芜踏入牢房之时,被囚于此间的男子正盘坐于石床之上,面向墙壁,专心致志地数着墙上的蚂蚁。 身后传来如此砰然巨响,他依然不为所动。 妙芜提剑走上前去,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灰白的墙上一行黑色的蚂蚁正沿着某条轨迹匆忙爬行。 “请问您可是柳悦容柳前辈?” 男子的目光依然落在蚂蚁上头,淡漠地应了一声“我是”。 好像这个“柳悦容”不是他自己,而是旁人一般。 妙芜道:“前辈,我是姑苏锦衣巷谢家九娘,我的兄长在家中排行行七,字琢玉,是您的侄儿。我今日是来救您出去的。” 柳悦容:“哦。” 妙芜深觉不可思议。 正常人被囚禁的十几年,乍然听到有人来救自己,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怎么是这等冷静到变态的模样? 妙芜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拱了拱手,道:“前辈,我这就帮您斩断这镣铐。” 柳悦容道:“那你快点,蚂蚁搬家,天要下雨。不快点把戏演完,路上就得淋雨了。” 妙芜:你说啥? 虽然不知这柳悦容是不是被囚禁太久,发了癔症,但此间事务刻不容缓。妙芜深吸一口气,挥剑斩断镣铐,拉了柳悦容一把。 “前辈,请随我来。” 她往外走了两步,发现柳悦容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回首唤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