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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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万树看着韩笑,韩笑看着黄思诚,黄思诚看着元皓牗,元皓牗用一颗后脑勺盛满了众人的期待,沉甸甸地看向银霁。 这里是晚自习前的操场。大部队的行进方向是食堂,而这四位向来吃饭不积极,边走边聊,逐渐落到最后面。那么,根据大浪淘沙、水落石出的规则,多出来的一个同行者就无处可藏了。 离食堂还有半个操场的路程,银霁陷入两难。 首先,虽说黎黄二人是食堂的常客,但韩笑爱点外卖,也经常有人送吃的给她;元皓牗的情况差不多,更多时间在修仙,喝风屙烟。本以为聚齐四个人召唤半截神龙很难,谁知在计划成型的下一秒,机会就出现了,她根本没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次,银霁从小熟习来自家庭的饮食文化:想和半生不熟的人打开社交局面,一起吃饭、喝茶是最有效率的方式,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对于快乐团伙来说,她是0分熟的——FYI,第一次带小沁园回家喝茶的时候,她们已经是同桌了。 最后,她本来就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开场白,负责提供生物迷彩的饿狼们又急于扑向食堂,越是远离人群,心里越着急,脑袋越空白。 现在就是很难办。总之,(18)班管理层被迫中止谈话,等着她说明来意,这时候临时加快脚步离开他们的磁场,很不礼貌。 银霁只好尴尬地打招呼:“嗨,你们也去食堂吃晚饭啊?” 韩笑从黄思诚旁边探出头:“是啊是啊,听说新开了一家鱼粉,我们去试试水。” 可是几位对提到的食物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是因为他们为了维持外形减少碳水摄取!才不是家里有钱看不上学校的食堂,一定是这样。 “银霁,你能吃辣吗?” “能。” “太好啦太好啦,那你跟我拼个麻辣的吧,新开业,同口味第二份半价。” 韩笑走到最左边,挽住了银霁的胳膊。 银霁分出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去了趟武当山,替韩笑把明年学业健康恋爱的香都上了。 “你这不是道德绑架?” ——就他元皓牗有意见。要不是不熟,银霁肯定拿眼瞪他。 “没有没有,我本来也是想去吃鱼粉,真是赶巧了哈哈哈……” “啊,那你不和我拼了……?”黎万树很委屈。 韩笑真的瞪他了。 “亏你们还没死心,一直听我爸念叨二中食堂多好多好,试了几次,也就那样吧。” 哦豁,少爷还真是这么想的? “你放心,鱼粉是加盟的连锁店,差不到哪去。” “我家楼下就有,吃腻了已经。” “那你现在掉头回去。” “我不。” 不知怎么地,银霁想起雷成凤描述的四中食堂:“就那汤,层次分明。喝到一半才发现不是白开水,喝到最后会被齁到,因为汤料都沉在碗底,静置太久的悬浊液就这德行。” 心中的木鱼再次敲响。把“比较”这个坏习惯改掉,任谁都能得到美好的生活。 黎万树抬头,担忧地看着那个挑三拣四的:“行了,再怎么说,饭还是要好好吃,不然你又和初中一样……” 怎么怎么?银霁竖起耳朵,但元皓牗显然不想谈及这件事,打断了他:“知道了,我又不是佯活着。” 韩笑叹气:“你就是这样,叫为父日夜操心。” “滚。” 当然,被蒙在鼓里的不止银霁一人,黄思诚问:“他初中佯活着吗?” “差不多吧,不吃饭,不睡觉,有一天还在篮球场上晕倒了——就跟银霁那天一样。” 黄思诚震惊:“系马达!我们班已经有个男西施了,现在又出了个男林黛玉?!” “不存在的,我现在一拳能打飞两个你。” “那你当时干嘛不吃不喝啊,抑郁了?失恋了?” 韩笑是个思维跳脱的,马上转头问银霁:“你那天晕倒,该不会也是失恋了吧?” “不,我就是……纯饿。” 心情突然不好。 “不要瞎讲,我那是因为抽条。” “谁跟你这样抽条啊?”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学习太累了,纯没胃口?” “你英语考成这样,当年的饿岂不是白挨了?” “韩笑,奉劝你别太爹。” “可我就是恁蝶,我不爹谁爹。” 一个蕴含着脑瓜崩的兰花指从银霁头上飞过,韩笑熟练地躲到一旁。 到了食堂,挨批斗的人还没消气,叛逆地脱离组织,去另一头买粥。 银霁认识的减肥最厉害的女生都不跟他这样。 “别管他,饿不死就行。”韩笑递来花果味牛奶,“请你喝的!我们正愁怎么和你搭上话呢,感谢鱼粉!” 你们未免愁得也太久了些…… 趁现在还没混熟,银霁寻求客观视角:“是因为我看起来很难接近吗?”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是这样的,你不是从火箭班出来的全能型选手吗,我们所有人都偏科,一直想拉你进学习小组来着,但是那个龟毛星人怕影响你期中考试,就摁住了我们,叫我们考完试再来问你……呃当然啦,我们自己也考虑到了这点。” 黎万树排在队伍前面,回头告状:“一开始是余弦告诉我们的。他说你看着内向,其实是个热血神经病——原话哦!我半点都没发挥。但他也说,你是他见过最好说话的一个人,所以我就觉得你怎么会计较嘛……你不会计较的,对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照他们的说法还原一下场景,银霁漏听的半截谈话应该是这样的: …… “别太紧张,余弦都说了,她虽然表面看着内向,实际上很好说话的,接触久了才知道,原话是——热血神经病,嘘。” “好耶,说得我更想勾搭了。”韩笑兴奋地搓搓手。 “在聊什么?”元皓牗捏着眉心支起身子。前桌两个人回过头来,宣布了最新计划:“我们去找银霁补课吧?临时挽救一下期中考。” “啊?现在就去?” “是啊,人都转过来好几天了,再拖下去,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说不定已经被抢走了哦。” “所以我准备了礼物!”韩笑把小猪保温杯往元皓牗手里一塞,“就这个,好看吧?应该能增加一点成功率……” “靠个杯子挖人墙角?” “难道这个还不够……果然得买点脑白金?” “我是说你们有必要跑那么远吗?学霸近在眼前,还不如来问我。” “就你那英语水平?泥菩萨过江。” 元皓牗抽回手,冷嗤道:“啧啧,一个个喜新厌旧的哟。好了,说正经的,就算你们要弃暗投明,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马上期中考试了,她哪有时间给你们补课?” 韩笑和黎万树交换了一个如梦初醒的眼神。 “是这样没错啦……” “第一节是什么课?” “英语。可是等会……” “认命吧” 元皓牗不由分说地趴了回去。 黎万树恨铁不成钢,伸出圆手,推推他的脑袋:“那你自己的英语要怎么办啊?” 问句石沉大海。 ——要是没听他们解释,被班长带头霸凌的恐怖电影就在银霁心里重映了。 所以,人不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遇到有争议的事件,不要只想着赶紧解决,应该多给旁人一些机会。 银霁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快乐团伙,恍然生出一种安定感,一种好像走在正确道路上的安定感。 一定是这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 韩笑嗦了一口粉,口齿不清地说:“那个,我就随口一问,你和余弦关系很好吗?他那个形容连我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没啊,就是前后桌关系。” 藏不住心思的韩笑大大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把这口气提了回来:“哦对,我有东西要送你,一会放学别跑。” 应该是保温杯。银霁觉得可以适当放下戒备,便学着他们的头头,浅跑一下火车:“余弦也没说错,我确实有病,不帮别人讲课身上会起疹子的那种,你们尽管来找我补课,我也刚好巩固知识了。”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有缘千里来相会,银霁,你这朋友,我韩某人交定了。”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黎万树略感丢人地捂住脸:“小点声,别人都在看我们这边,俩神经病。” 一码归一码。本以为他们的朋友圈中,只有尤扬会对她做出“神经病”的评判,想不到这回牵线搭桥的是余弦。 韩笑的疑虑不无道理,余弦这操作确实够没边界感的。不过,银霁的心里此刻充盈着祥和与安宁,不疑有他,只想着再给他几次机会也没什么要紧。 无论如何他都发挥了作用,先不提是正向还是负向的……打住,谁都不是你的工具人,银霁再次提醒自己。 要是窥探到她这几天的心路历程,老太婆不得笑死……不,安宁与祥和的人应该这样想:姥姥一定会非常欣慰吧,她的某些话被证明正确的。 扭转思维模式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银霁疲惫地饮尽玫瑰色牛奶,也下定决心,多给自己一些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