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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强了许多,虽然魂不守舍,却还是很快就占了上风。对拆数十招後,忽然化掌为指,毫不费力的掐住了魏明华的颈子。 只需稍微用力,就能取了对方的性命。 但霍念怀却硬生生的顿住了,苍白的面孔上掠过一丝茫然,喃喃道:“害死他的人是我,我杀你做什麽?” 说著,手一松,转而在魏明华胸口重重击了一掌,掉头就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霍念怀一直一直的往前走,没过多久,便到了前日经过的那座湖边。 他想起自己曾在这个地方立了一夜,若当时回过头去救了无影,又会怎样?恐怕仍是不相信那个人的真心吧。 但勾心斗角也好,互相利用也罢,总好过如今这样──生、死、相、隔! 霍念怀想著想著,面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步一步的走进湖里去,慢慢沈入了水中。 这湖不大不小,要找起东西来,却也并不容易。 幸而霍念怀武功高强,沈沈浮浮许多回之後,竟然寻到了当日扔下去的银色面具。 面具依旧倒映著冰冷月光。 霍念怀半个身子浸在湖里,长发湿漉漉的淌著水,动作轻柔的将那面具按在了胸口。 一阵刺痛。 他原本是麻木得很的,直到此刻方觉到了痛楚,好似终於找回了失落已久的那样东西,疼痛一下蔓延开来,钻心刺骨、肝肠寸断。 原来他将心落在了这里。 原来他也是喜欢无影的。 只是发现得太迟太迟,亲手害死了心爱的那个人。 霍念怀扯动嘴角,又笑,慢慢低下头去,神色迷离的亲吻那冰凉的面具。 就好像亲吻占据他心头的那个人一般。 那一夜他咬住手指,才能阻止自己叫出声来,如今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什麽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仰了头,无声大笑。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恰好照亮了他的面孔。 半边脸俊美无双,半边脸恍若鬼魅。 此时此刻,那微微含笑的脸颊上……尽是水痕。 第二十章 山峦起伏,烟雨蒙蒙。 一身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独自在山道上走着,既不打伞也不避雨,就这么缓步前行,任凭雨水沾湿了衣裳。直走到半山腰处,方才停下来歇了歇,抬眼望向那层峦叠嶂的山峰,乌黑的眸子中泛起朦胧的雾气,神色一片茫然。 他已在这深山里转悠了好几日,并未寻到要找的那个人。 这一次的消息……恐怕又是假的。 霍念怀微微叹了叹气,虽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失落,心头却仍不免一阵抽痛。 半年前的那个夜里,他立在冰凉的湖水中,一度以为无影已经死了。但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很不对劲。 凭无影的本事,就算是身中剧毒,也不可能轻易被人害死。何况客栈里的那个人面目全非,会不会是他使得金蝉脱壳之计? 霍念怀明知自己是痴心妄想,但这个念头一起,便怎么也抑制不住,立刻派了落花阁的手下去打探消息。然而影门的秘密守得极严,即使费尽了心思,也只打听出一些只言片语,说是门主在哪里哪里养伤,具体的地点却并不真切。 饶是如此,霍念怀还是每回都信以为真,因了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四处奔波。这半年间,他一面躲避朝廷的追捕,一面找寻无影的下落,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可惜,依然是形单影只。 雨越落越大。 霍念怀没有办法,只得匆匆跑到一棵大树下立定了,提起袖子来抹了抹额上的水渍。他此时全身都已湿透,衣服黏黏的挂在身上,极不舒服。他却似浑然不觉,只从怀中掏出一张银色面具来,小心翼翼的拭去了上头的水气。 那面具仍跟从前一样,触手冰冰凉凉的,白日里也泛着冷光。 霍念怀望着这样东西,就好似瞧见了心上那人一般,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但神情很快又黯淡下去,连面容也苍白了几分,似有若无的轻叹出声。 其实,他根本就只是在自欺欺人吧? 无影的性情那样骄傲,若当真还活着的话,绝对会来找自己报仇的,怎么可能一直下落不明?毕竟是凶多吉少了。 霍念怀这样想着,握住面具的双手便发起抖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东西收回怀里。然后抬头望了望天色,继续往山上走去。 雨继续下着,忽大忽小,恰如他此时的心境:一会儿觉得充满希望,只要接着找下去,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一会儿又觉得万分绝望,纵使上天入地,也再寻不着那个人了。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几乎连路也看不清楚,却仍旧坚持着爬上了山顶,确定此处并无人烟之后,才转身从另一条路下了山。 这时雨终于停了,天边乱云翻卷,隐约透出一丝霞光来,将这碧雨洗过的翠峰照得愈发澄澈动人。 霍念怀的心情也跟着好转几分,刚走了一段路,耳边就传来“砰”、“砰”的怪响声。霍念怀心中一动,连忙循声找了过去,穿过大片层层叠叠的树林,方才瞧见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小竹屋。屋外的院子里坐了个人,正背对着他劈柴,刚才的怪声就是由此而来的。 霍念怀料不到此处会有人家,心中一喜,便要上前去打听。但走了几步后,却又硬生生的停下了,眼直直的望住那劈柴的人看。 那背影实在眼熟得很,有那么一瞬,他简直以为此人就是无影了。 但立刻又明白不是。 原来那人一直是用左手劈柴的,右手则软软的垂在身侧,无论干些什么事情,那只手始终动也不动,似乎是已经废了。 无影最擅长的就是掌法,怎么可能用不了右手?何况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情,更不可能像个山野村夫一般在此劈柴了。 霍念怀因了这个念头暗自发笑,一时竟立在原地不动了。等到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劈完了柴,随手将竹篓一拎,转身朝屋里走去。 霍念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人连右脚也是跛的,走路一拐一拐的,身形甚是怪异,倒是与无影丝毫也不相像了。他于是大步走上前去,开口唤道:“这位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那人听见他的声音之后,身体微微一震,立刻就顿住了脚步。却并不回过头来,只那么定定站着,不声不响。 霍念怀觉得奇怪,忍不住又唤一遍,越看那背影越是眼熟。他心头怦怦直跳,恍惚间带了几分痛楚,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思下去。 隔了许久许久,那人才慢慢转过头来,现出了一张完好无损的面孔——猫儿眼又圆又亮,颊边酒窝浅浅,神情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