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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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穿着件敞开的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慵懒而凄冷地贴紧皮肤。 像是刚从拍杂志的现场赶过来,外套和内搭都薄得跟纸片一样,被风一吹,哗啦啦地敞着锁骨处的大片皮肤。 光是看着,付汀梨就不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衣领,庆幸自己抓了件外套出来。 “你这个呢?”孔黎鸢指了指她的棕色粗线耳罩,像是很随意地问,“戴了一路还不够?都到室内了还不愿意摘?不嫌堵得慌?” “不摘,冷。”一连三个问题,被付汀梨很随意地答了。 孔黎鸢不说话了,敞在口罩外的眼直盯着她,直把她喝的一口牛奶给盯得进了喉咙。 她不小心呛了一下。 孔黎鸢才又笑,仿佛看她受罪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似的,却又好心地给她递了张纸。 然后在她想要喝牛奶的时候,抢先把她的那杯牛奶端过去,扯下口罩,动作很慢地喝了一口。 被呛到的付汀梨仿佛视力变好了,她似乎能清晰看见,乳白液体顺着孔黎鸢的唇,淌过每一寸线条,流过不厚不薄的唇珠。 或许不是视力发挥效用,而是鲜活的记忆通过口腔里的淡牛奶味道,产生普鲁斯特效应。 让她想起,她们某次共享一杯牛奶时,她只小小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吞咽口中的淡软奶香,就被孔黎鸢堵住,轻滑过她口腔的每一寸。 就好像,淌过她口腔的醇香气息,都曾从孔黎鸢不厚不薄的唇部线条、饱满而年轻的唇珠上淌过。 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如此。 她看到自己软顺的金色碎发,落入孔黎鸢微凸起的、汗津津的蝴蝶骨。 而孔黎鸢喑哑而慵懒的声音,像一片软烂的云,贴在她的锁骨, “是这样吗?” “食物要同人分享才最美味。” 注意力回到上海街边的深夜汉堡店,孔黎鸢将空了半杯的牛奶推过来,目光不咸不淡地抓住她, “不是你说的吗?” “我感冒刚好。”付汀梨提醒孔黎鸢,然后又默默拿过汉堡,“要不要掰一半给你?” “不会传染我。”孔黎鸢说,而后又摇头,“吃不了,明天要拍个大特写,得从现在空腹,不然会脸肿。” 这个女人在感冒病毒面前也这么不讲道理吗?竟然命令感冒不要传染自己。 付汀梨咬一口汉堡,“那你还喝牛奶?” 孔黎鸢笑一下,言简意赅,“从喝完牛奶开始空腹。” 又加一句,“怕你一个人吃觉得尴尬。” 于是就抢了她半杯牛奶喝,一如既往地矛盾,有始有终地妄为。 付汀梨叹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薯条和鸡米花拼盘。她能相信,孔黎鸢的确是考虑过“同人分享的食物才最美味”。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一直在笑。”她问。 “不算好。”孔黎鸢似乎是笑着回答这个问题的,又似乎没有笑。 付汀梨点点头。 就好像孔黎鸢无论有多矛盾、跳脱和模糊,在她这里都很容易被理解。 也好像她本就是一个特别宽容,且没有好奇心的人。 她没有再继续问。但孔黎鸢却主动提起,“你为什么不问我?” 付汀梨被店里的空调烘得舒适,被熟悉的芝士牛肉汉堡塞得暖呼呼的, “问什么?” “我以为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被扔了手中的食物……”孔黎鸢说,“起码都会生气,或者是问一句为什么。” “哦这个。”付汀梨吃得有些噎,很自然地接过孔黎鸢递过的牛奶,喝了一口,费劲地处理完剩余食物。 笑了一下,说,“没必要吧,你付的钱,我白嫖,你扔了一个还赔我一百个,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不过现在两清了。”她指了指手里剩下的半个汉堡,没想过孔黎鸢说的一百个真的是一百个。 “那如果我说……”孔黎鸢注视着她,“汉堡不是我付的钱,所以才扔了你手里那个。” “不奇怪吗?” 付汀梨才想起,剧组的汉堡是孔宴请客,她说“孔黎鸢付的钱”,还是和事实有出入的。 “那我呢?”付汀梨吃饱了有些困,声音里带着倦,“真的信了荣梧说的一百个汉堡,穿着拖鞋和随便抓来的外套,跟你一个女明星半夜出来吃汉堡……” “不奇怪吗?” “是我骗你出来的。”孔黎鸢说。 “那又怎样,还不是因为我想坑你一顿。”付汀梨坦诚地说。 当作“删照片”的代价。 没有胆量去要三千万,吃顿汉堡总没问题吧。 孔黎鸢笑了,很轻,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数不清的笑。似乎是因为她的敞亮,孔黎鸢脸上的笑也变得敞亮。 不像之前那般模糊。 似是一支阅后即焚的烟,没有火焰,却平白无故燃起来。 燃烬后,是一声极为轻的叹息。以及匿在余烬之后的一句, “过得还好吗?你。” 付汀梨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恍惚。 这似乎是一句标准的、重逢之后的问候语。 但自她回国,自她家里发生变故,却没有任何人。想起问她这句话。 旧日好友因为撤资的事情闹掰;所有年轻沸腾的热血被压缩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内;钱财和好友、鲜花和梦想……过去拥有的一切都被活生生刮去“付汀梨”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