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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第108节

    沈烈不着痕迹扫过城门外这一片,大概是祁阳县偏,流民算不得多,大概百余人,不足二百。

    部分人神色不善,一看可知心术不正,但大部分是麻木的,等着施粥,等着官府给活路。

    这样的情形沈烈瞧着并不陌生,祁阳县的乱如今就是湖面下的暗潮,还没真正开始,却已然开始蛰伏酝酿了。

    城门守卫较之平时增了五六倍之多,更多了不少临时征调的壮班。沈烈的锄头和斧子被查过所的守卫看了好几眼,不过城外这情况,这时候两个人出来也是艺高人胆大了,带上点东西防身也算正常,挥挥手让进去。

    桑萝得送货,先去的就是东福楼,许掌柜未归,接货的是于大厨,看到沈烈另一挑那一堆的兽皮,给于大厨惊得,翻了翻:“猎到熊了?”

    第一反应:“熊掌呢?”

    用了毒,自然不能吃,不过这却不好细说,沈烈只摇了摇头:“没能留下。”

    于大厨只当是他与人合猎,没分着,心下可惜。

    这许多兽皮,后厨不少人凑过来看,七嘴八舌问怎么猎的,沈烈并没多说,只含混带过。

    把货交了,结算了银钱,又把后边不往县里送货的事说了。

    于大厨和账房也叹气:“最近是别送了,城外不安生,我们这些住城里的都有点儿胆战心惊,也不知道县令会怎么安置,总这么在城门口不是个事吧。”

    也就是嘀咕几句,官府的事他们这些个升斗小民又哪里操心得起。

    沈烈和桑萝也忙,略说几句就告辞往另几家酒楼去了,等东西都送完,她看沈烈:“这些兽皮往哪卖?”

    沈烈其实也没经验,去军中之前他和陈大山大多时候只能猎些小野物,最大的就是那头野猪了,大多数给了东福楼,野猪转手给了屠户,皮子之类的他还真没卖过。

    “去成衣铺子看看?”

    两人往县里最大的成衣铺子去,确实是收皮子的,掌柜的把皮子都翻开看了看:“皮是好皮,处理得太糟,我要收了还得再处理,而且听说北边乱了,后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们也不愿意花银钱收货了,你真要卖的话,狼皮一两半一张,熊皮五两,愿意就卖吧,不卖也成,换别家铺子你问问,收都没人敢收了。”

    一两半。

    据陈婆子说,她们家从前要是猎着狼了,品相好的一张能得七八两银,这价钱算是被摁到泥里摩擦了。

    不过沈烈也清楚,他和陈大山处理皮子的手艺确实不行,且当时急着赶路就更不用说了,糙得不能再糙的处理手法,说糟蹋了皮子也没错,就算没碰上这时局,少不得要被人把价钱往四两左右去压。

    而现在战乱的消息已经传得这边也知道了,这时节人心惶惶,除了那富得流油的,谁不捏着粮食和银子,来买这劳什子的皮子。

    这商家肯收,那还是因为只是道听途说有人造反,没见过北边现在真实的情况。大乾朝百姓虽苦,但朝廷兵强马壮的印象这几十年还是深深印在了百姓心里的,赌的是朝廷能把那造反的给平了,所以敢收,狠压价去收,没收到不吃亏,收到了赚个大价差。

    但沈烈很清楚外面具体是怎么回事,别说一两半,今儿就是一两他也得卖了。

    他们捏着这东西也没用,倒是银钱,陈家可太缺了,买盐买药哪一样不用钱?这也是陈大山临行前的托付。

    沈烈惦着村里,也没心思议价,点头道:“行,都卖了。”

    给那掌柜还弄得愣了愣,后悔了,价没准还能再压一压,只是也知道,现在再压是不成了,不过一两半,也可以了,处理处理,转手十几两好出,皮子一时半会儿又放不坏的。

    这么想想,心里舒坦了,给沈烈结钱。

    两大捆皮子,只换得十七两银子,这要是世道好,在北边,想要买的话一张都不止这个价。

    沈烈和桑萝却谁也没说什么,收了银钱匆匆就往医馆去了。

    因着桑萝当时买的药是真多,又有后来私下里提醒老大夫那一句,时隔两旬,医馆的掌柜和老大夫还是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听说要照此前的那些方子再买一批药,那制箭毒的药材也要再买一批,掌柜的和老大夫都叹气。

    “跟我来吧。”

    老大夫转身就去开方子。

    桑萝和沈烈跟在后边,老大夫提笔:“今儿这方子要几份?”

    “一份。”

    老大夫点头,着手拟方,也没用桑萝说,字写规整了,适用症候也给写在方子上。

    等几张方子都写好,等着最后一张墨迹干的时候,那老大夫看看桑萝又看看沈烈:“你们备这许多药,不是远行,是做进深山避祸的打算吧?”

    医馆里这会儿除了掌柜和抓药的药童,并无旁人,老大夫声音也不大,但沈烈和桑萝还是有一瞬的警惕,而后很快让自己松了下来:“您说笑了。”

    老大夫摆手:“我不是要打探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要是在山里讨生活,你们用那药猎杀的野兽是能吃的,中毒的那一大块肉剜下扔掉,其余部分煮熟之后那毒也就消了。”

    原是想积些德,不把这话说出来,就怕他们知道了把这药用作敛财的手段,但如果是逃生,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还顾忌草木生灵?

    沈烈和桑萝都愣了愣,而后就是大喜,正要相谢,那老大夫摇头:“别谢我,猎杀动物有伤天和,我这是造了口孽,真要感激我,往后太平了别用这法子去行猎,让我老头子少损些阴德就行。”

    这一位是讲因果信轮回的。

    沈烈忙躬身揖手:“多谢先生提点,小子记住了。”

    等药抓好,满满一大袋,沈烈塞进挑筐里,又与那老大夫一拱手,这才挑着担和桑萝一起离了医馆。

    医馆掌柜和老大夫看着两人走远,相视一眼,老大夫道:“咱们也想法子备点儿后手吧。”

    就连小药童也有些心惊,难道真的要乱吗?不会吧,大乾多强啊,这几年还雄兵百万去征伐,虽然是打了几场败仗。

    ……

    桑萝和沈烈又买了两大袋盐,想到家里囤的面粉和糯米也不少,酒曲也买了些,这才打道回去。

    沈烈在往城门口的方向停了停,问了几拨看着是要出城的老乡,问了方向,挑是三里村那一带的相约同行,几十个青壮,外边的流民也只能盯两眼,有什么想头也先压了下去。

    这次回村就没走小道了,直接进村,把几家各走了一圈,戏算是做全了。

    村里人一听这几家去县里的在县里寻到长活,少不得羡慕打听,桑萝应付几句,和沈烈一起进了陈家。

    把盐和药及剩下的银钱给了陈婆子,而沈烈一回来,小子们的训练自然又提了起来,陈大山和沈安沈宁各家一通知,呼啦啦一片进了山,悄悄跟着摸进去的还有沈金。

    桑萝倒没急着回去,还在陈家,远远看到沈金溜出家门,绕开他自家大门摸去跟一群孩子汇合,成功凑到一起后那乐颠颠的小样,心下犯了愁。

    她把下巴微朝沈家小院抬了抬,低声问陈婆子:“阿奶,那边最近有买粮吗?”

    陈婆子也看到沈金了,一听这话桑萝这话就叹气,摇头:“小金几个抬到这胎算是倒大霉了,那两口子心大得很。”

    把前番李氏回来之后的事低声与桑萝说了,又说李氏一走,这沈三是彻底舒坦了,每天除了弄点吃食就正经窝在屋里猫冬了。

    “小的那个甜丫这一个冬都全靠几个当哥的带着。”

    真乱起来,沈家三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只陈婆子很清楚沈家两房的事,多的一句也没说。

    ……

    傍晚沈安和沈宁带着一群小的在院里认字,沈金也在,桑萝在灶屋里准备做晚饭,一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沈烈:“我上午私下里问了陈阿奶,你三叔和三婶都没去买粮,沈金几个后边怎么办?”

    那两口子打了那一架,是因为错失了豆子涨价前的机会,打完了李氏到底也不舍得再买,因为就连豆子都涨得太贵,家里也有些存粮和豆子,抱着侥幸继续服役去了。

    人没在眼前晃好还,沈金却是几乎天天往这边凑的,沈烈白日里还教沈金弹弓和套山鸡的技巧,哪里能忘了这几个小堂弟,原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心里何尝不煎熬。

    但让他带上沈三和李氏,那又是绝不可能的。

    他可以照拂几个堂弟妹,却没办法对沈三和李氏心无芥蒂,孩子和父母分割得开吗?

    就算他愿意,沈金几个又愿意吗?

    这世上,只要当爹娘的不是对孩子极度恶劣,孩子平时跟你再亲近,关键时候恋的还是爹娘,这放在天下哪一个孩子身上都是一样的。

    所以沈烈连问都没法问,说教打猎可以,真要提到避祸,别考验沈金了,这样的事能管得住不漏给当爹娘的?

    别说他根本不肯带沈三和李氏,只说这事漏出去是个什么后果,尤其他那三叔三婶那样的性子。

    五家人是绑在一起的,他不能给自家和另几家招来风险,不然也与王春娘无异了。

    看着院里沈金万事不知的欢颜,两人皆沉默。

    ……

    腊月廿三是小年,五家人谁家也没怎么张罗,因为人都在山里,也是这天,十里村来了两个外村人,村里人也都识得,卢婆子的亲家母婆媳二人,提着个篮子探亲家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上一版其实加今天一共纠结了三天,我自己在文档上改了好几次,原版相对来说想得较细,也与后续几个剧情有关,在后续大纲上确实没有什么风险,但今天也仔细思量了,那应该是有我这个作者的安排加成才能没有风险,如果是个真实的世界,会不会有这么完美,难说。纠结了三天,临到下午还是改了,因为改版后相对来说人设和剧情的合理性会更高一些,很抱歉给已经看过的朋友造成了不好的阅读体验了,修文前很犹豫的一点就是怕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这一章修文修到六点,原该今天更新的章节是赶不到六点了,晚点写完再放出来。

    另外:箭毒那个不严谨的,作者没学过医,这是网上查的资料,别当真别模仿,再就是这是古代背景,可以打猎,咱们现在还是提倡保护野生动物哈。

    第118章 两婆子过招

    婆媳两个一路招摇过村,逢人就笑着打声招呼,人问她这是瞧外孙来了,王婆子就笑:“可不是,许久没见着了,想得紧。”

    声音那叫一个亲热爽郎。

    就这么一直到了卢家院外,人未至,声音已经先传进了小院,卢婆子只听这声音,耳朵就是一竖!

    王家婆媳,她可是等得太久了。

    放粮的屋子铁将军把门,卢婆子把衣裳整了整,整着衣裳,就把脸上的神色也整了。

    王家婆媳恰进了院门,笑得极热情的唤了声亲家母。

    卢婆子心里攒了一旬的煞气是半点儿没现在脸上,和从前一般无二,笑面迎人:“哟,孩子外婆和舅母来了?快屋里坐。”

    一边笑着把人往堂屋带,一边不着痕迹扫了眼王婆子手臂上挎的那个篮子,老规矩,盖着块布,什么也瞧不着。

    王婆子也算是妙人,跟她几个儿媳的娘家怎么走动卢婆子是不知道,凡是来她们卢家,必是提个篮子的,村里人瞧着可体面,不知道还当是带了什么来给外孙吃,事实上,那篮子人家真就只是提着,里边是不会有什么东西往出拿的。

    她一如往常任那婆媳两个自己在堂屋檐下坐,因为这一块光线是最好的,乡下人家来个邻居串门,最常也是把椅子长凳提溜到檐下请人坐,半点儿不违和。

    卢婆子转身去灶屋倒了两杯温在炉上的热水,笑吟吟道:“今儿小年,亲家家里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堂屋离灶屋也不过几脚路,王家婆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乱转,一双眼满屋子直打量,见王婆子从灶屋里过来了,忙收起四下打量的眼,笑道:“扫尘的事有家里儿媳做呢,祭灶还早,这不是都两旬多没见春娘回过家了吗?怪想得慌,来瞧瞧,亲家母家里这清静呢,亲家呢?大郎二郎还有春娘妯娌两个也没见着哈。”

    卢婆子脸上笑得花一样:“我们家运道好,先前不是在县里做点小营生吗?春娘跟你们说过吧。”

    王婆子婆媳两个一噎。

    说当然说过,但婆媳俩都没少听王春娘叨叨,说老婆子赚几个银钱跟做贼似的,半个字不许往外说。

    王婆子尴尬笑笑,有心想不承认,拿不准女儿在亲家面前漏没漏过,又想听后话呢,就含糊笑笑:“听过两句,没说具体,这和亲家大家都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呢?”

    卢婆子瞧她做戏,只当不知,笑得还是满面春风,道:“这不是在县里做了点小营生,运道好,也认得了几个人,前些日子正好给人送货呢,人家那边有个朋友家里要修个大园子,找长工,反正都是粗活,托着人家帮着说项呗,现在县里乱成那样,也不敢再天天往那头送货,找份长工还安生,家里几个能干活的都去了,春娘和柳娘也帮着提提沙挑挑土什么的,工钱比男人少些,那也有不是,攒一攒,看看再买点粮,现在粮食可太贵了。”

    说到这里,话风一转:“对了,亲家母,你们买粮了吧?”

    王婆子能买什么粮,涨到天上去了,谁花那钱,而且闺女男人家这不是囤着呢嘛,现在还一家子赚钱买着呢,这得买多少了?只这么想一想她心都怦怦跳,两眼珠子都恨不得飞进卢家那间铁将军把门的西屋里去瞧瞧呢,怕被觉察,强自按捺罢了:“买了,买不着啊,贵就不说了,一天只给买一丁点儿,你也说了,现在去县里路上不太平了。”

    王家大媳妇看自家婆婆压根没抓住重点,抢了话头:“亲家婶子,您家这做什么长工啊,一天有多少工钱?还能往里带人不?”

    卢婆子:“哪这么轻巧呢,托了人情才进去的,这都做十多天了,人早齐喽。”

    把话一转,又拉着王婆子苦口婆心:“亲家,得买粮啊,这是第一等的急事,前边我不是叫大郎给你们送信了吗?我家二郎回来就说了,北边乱了,好些个百姓都反了,自己称王,这世道不得乱啊?现在咱这边都有流民了,得囤点粮啊,咱也不是说有明年吃的粮就安心了,万一要是乱了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