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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过年。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还是在母亲葬礼的时候,他匆匆来看了母亲最后一眼,然后问他,要不要和父亲走。
秦七韶心里对他积怨深重,当然没有答应。
秦景桐也没勉强,仿佛问他一句只是例行他作为一个名义上父亲的公事而已,心里说不定还觉得少了一个麻烦最好,总之,两人自此之后就断了联系。
以秦七韶残存的对父亲的记忆,以往过年他也会待在实验室里,连一夜吃团圆饭的时间都不会留给家人。
怎么现在反而转性了?
是不是干了一辈子科学,人老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孤苦伶仃的独子,打算给他点甜头,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好替他将来养老送终。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他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可惜了。
可惜你怎么没想到,我们俩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秦七韶打心底里厌弃自己的父亲。
但最令他痛苦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从外貌,脾气,以至于学习天赋上,都和父亲如出一辙。
包括他这个冷情冷性的淡漠个性,也是继承自他的冷血父亲。
秦七韶写题写得有点烦了,放下笔,抬头看了一眼日历。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
可他租的这套房子冷冷清清,半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虽然在秦七韶心里,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这年过不过都没差。
但由于他最近还养了一只猫,也算是给这儿添了两分生气,稍稍犹豫之下,秦七韶伸手,撸了一把手边趴着玩自己尾巴的芊芊,淡声道;“行吧,那就我们俩明天在一块过年吧。”
秦七韶去厨房看了一眼,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算多,思考着是不是要出去买趟菜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他看了一眼消息。
【千晓声:开门开门!】
【千晓声:我在你家楼下!】
秦七韶愣了一下,下意识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去看外面。
现在已是晚上六点,夜幕降临,一片漆黑。
少女扎着马尾,披着一身星光,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塑料袋,在楼下仰着头看他。
这幢楼外来户很多,过年大多都回去了,整幢楼就秦七韶一家还亮着灯。
孤零零的,又仿佛寒夜海上唯一那盏塔楼明灯,指引着她的方向。
千晓声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涌起。
她不漏痕迹地敛了下情绪,把塑料袋放在脚边,用手围成一个喇叭形对着楼上喊:“秦七韶——开门——”
“我来陪你过年啦——”
—
电磁炉上的小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汤气泡,千晓声熟门熟路拆开牛羊肉包装,各倒进去半包,唰上一唰。
她刚刚嫌秦七韶家桌子太高,两个人对坐着吃火锅没有气氛,就拖了个软地毯来,又架了个小桌板,两个人就坐在地毯上围着小火锅吃。
秦七韶瞥她一眼,眼底情绪软了软,跟着下了点蔬菜,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千晓声一边接连不断地去拆食物的塑料包装,一边顺口答:“我说了呀,来陪你过年。”
“大年三十我家得吃年夜饭,这肯定出不来,趁着今天还有点空闲能溜出来,就打算过来给你个惊喜。”
她说着夹了个鱼丸上来,晃了晃,“这个也超级好吃,你试试?”
千晓声是最擅长碎碎念的人,从点了火开始,一直和他扯点有的没的,从今年春晚的节目单已经出来了她看了一眼超级没意思,又扯到再过半个月又要开学了时间过的可真快,总之这张嘴除了吃东西一直没停过。
虽然天南海北都给扯了个遍,但她也相当聪明,只字未提关于秦七韶家里的事情。
千晓声是那种骨子里极其体贴善良的人,这在秦七韶认识她没多久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会以自己特有的、也不伤害别人的方式去给予别人关怀,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却非常奇迹地能熨平人心里的所有皱褶。
秦七韶隔着火锅咕噜咕噜冒出的热气,去看千晓声笼罩在雾气里的半张侧脸,只觉得天底下所有的温柔今天都集中在了她身上,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得结了三尺霜的心噼里啪啦地给暖化成了一滩水。
大抵人归根结底还是有点思乡情绪,大过年的这顿火锅,把秦七韶内里藏得极好的一些情绪都给勾了出来。
他望着头上的明晃晃的日光灯,忽然间有了一点想要倾诉的情绪。
火锅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千晓声正结束关于对教导主任的声讨,刚好也说累了,开了罐可乐决定先歇上一歇。
她刚勾下拉环,就听见秦七韶开口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父亲,是B大的一位教授?”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马上明白过来,这酒足饭饱又是小年夜的,秦七韶是起了和她倾诉的心。
她拿着可乐,立刻正襟危坐在软地毯上,摇摇头,准备安静地听他讲那些陈年过往。
“我的母亲,当年就是他的一个学生。”
“她是上公共课的时候认识的我父亲。我父亲比她大上十岁,但因为长得不错,又确实博学多识,我母亲就仰慕上了我的父亲,展开了对他的追求。”
“我的父亲一开始出于师生关系,是想拒绝这段感情的,但大约是他年纪也到了的缘故,总之在我母亲的疯狂追求下,他还是答应了,并且在我母亲毕业后就马上和她结了婚,又很快生下了我。”
“但生下我之后,我母亲才发现,我父亲其实一点都不爱她。”
“他和我母亲结婚仿佛只是应付家里的催婚差事,娶她回来当个妻子的摆设,接着依旧把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部投入在他的实验室里,很少回家。”
“我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生我的时候又是早产加难产,况且我父亲当时忙着一项实验,也没来看她,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生下了我,也没得到我父亲半个怜悯眼神。”
“自那之后,她就落了点病根,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
“她恨我父亲的冷漠,也恨自己当时的一腔赤诚真心错付了人,于是终日惶惶,不是哭骂着埋怨我父亲,就是在对着我诉苦。”
“我母亲对我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我是她拼尽生命才生下来的孩子,但另一方面,因为我的长相和性格又都和我父亲很像,所以她常常对我怀有一种爱恨交织的状态,情绪波动也一天比一天更厉害。”
“后来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年,他们还是离婚了。”
“我不确定是为了照顾未成年人的情绪还是说我母亲终于想通了要给自己一个解脱,反正当时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