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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但在这一世二十年还没活够就溺死了,人生一世什么样子还不曾见全,自然想要再活一回试试看。” 玄尘道,“若是让你将这一世过完呢?” 景卿:“那是不是还想重生恐怕就要另说了,谁知道我那时候觉得再来一回还值不值呢。” 玄尘听他说完,微一颔首,又执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那不如先在这一世过上几年看看。” 景卿:“啊?” 玄尘将手边一块木牌递给他,一面开口:“鬼司虽是无间地狱鬼差,可魂魄心智俱全,亦有肉身冷暖苦痛之感,与生人无异。” “我成了鬼差?!”景卿又觉得有一道惊雷劈下来了。 “你才回魂,身上应当仍有不适,有事明日再说。”对面的彦华尊神施施然起了身往外去。 景卿茫然看着尊神渐行渐远,泫然欲泣。 鬼司(一) 鬼司都是未入轮回之人回魂成的有魂尸,说简单点就是心智正长的活死人,在无间地狱做差使,专在阳间行事,差事跟修士有些相像,不过只负责游魂,并不管其他精怪。 鬼司装束基本都一样:一身黑衣,脸上罩一张青玉面具,只露得出下半张脸,来去又如同鬼魅。景卿从前也遇见过几回,每次都觉得森气逼人。 能在死后成鬼差的大都是些仙家门第的外支弟子,不是自身有些修为就是身上有门第仙印,这样入轮回还要再走半仙那一套,比常人麻烦许多。 所以要不是身上带点关系,还真就不好倒头立马入轮回。 这些等着的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在无间地狱里瞎混日子,加上他们又多少会点术法,浪费也实在可惜。 于是便由招阴司管理起来,让这些人回魂活上一阵子,在阳间做些追魂寻灵的闲碎差事捱日子,等到身上禁制消淡些,再入轮回。 对此仙家门派虽不情不怨,可也并不多加干预,毕竟有个无间地狱的差事保身也算是个正经出入,总比无间地狱也不接手在阳间做个孤魂野鬼被一众修士捉来捉去安生许多。 景卿看着手里暗红的命牌愁眉苦脸——有了这块命牌,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开始一段深更半夜里四处奔忙、一年到头不得安生的日子了。 可他并非什么仙门外支弟子,自己学艺不精也没有什么修为可讲,照常理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本来是最容易投胎转世的一类,这鬼司的差事是怎么落到自己身上来的这叫景卿很是疑惑。 成了鬼司也就意味着景卿现下已经回全了魂魄,他在凉榻上脑子里乱七八糟,正想着日后种种,渐渐抑制不住的生出一种困意来。 在灵台一片混沌之前,他至少还想清楚了一件事: 只要能在这尊神旁边带着,就是招阴司也不能把他怎样。 作鬼司的奥义,在景卿看来,就是能少一天就少一天。 第二日景卿再去前殿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看见尊神又站在画室的乌木案前笔走龙蛇,长身玉立绶带轻飘与那日之景如出一辙,不由便看愣了神。 倒是案前尊神先搁了笔,问道:“怎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么?” 景卿立马回了神,忙迈步进了门,恭敬见一礼。 “鬼司的事情,你可想好了?”面前尊神抬眼看他,墨色瞳仁无波无澜,犹如千年古井,又如同墨玉寒星。 景卿被这么一看,又磕巴了,“还……未曾想好。” 玄尘早想到他会这么说,点一点头,淡淡开口,道,“如今你才回魂,就先在水殿静养几日。这鬼差的身份既然是我给你的,等你神魂合稳,本尊带你去凡人那里走一走,让你熟络熟络这差事,而后去留,你自作定夺,怎样?” 自作定夺?! 这一句话毫无起伏却听得景卿心里波澜壮阔受宠若惊,心道如此通达的尊神居然让自己给遇上了,难不成是自己生前命短故而把福气都留在死后了? “如此便要叨扰尊神了。”景卿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矜雅的样子,问道,“魂魄合稳,要养多久?” 玄尘淡然道,“水殿灵气浸泽,三日便可。” 三日,景卿正在心里盘算这三天怎么才能不那么难捱,却又被那尊神一句话拉了回去。 那尊神道:“你那心法有几句颠倒不通,这卷书你拿去做校。” 景卿忙伸手去接,指尖却正巧触到那人掌心,温凉如玉一般。 他忽然觉得心尖一阵狂跳,身上所有血似乎都在往脸上涌,连带着耳根都微微发热。不由心道一声怪哉,却听一旁尊神继续道,“整卷抄五十遍,稳心合神。” 一瞬间,才涌上头顶的血立马就直退到了脚底,景卿额角跳了三跳,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正老老实实僵在半空,已然不会跳了。 鬼司是会困的,而且顺着景卿从前的尿性,越抄越困。 于是景卿之后三天基本就是坐在书案前磕着头一个字一个字数过来的。 等五十遍终于抄完爬回凉榻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张嘴就会有心法吐出来。 从前在道观里最多就是罚抄二十遍,如今看着案上厚厚一沓字纸,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是第一个神还没合稳就直接得道的鬼差。 当然得道是没法盼到的,第二日晨起时景卿看着自己身上平白多出来的朴实无华的黑衣黑裤愣了好一阵神——这四平八稳的模样,全身上下一片漆黑无一处纹路藻饰,无一不在昭示着它就是一件工作服的事实。 他抬脚看了看上头一样朴实无华的快靴,起身下地理平衣襟袖摆。 好在这衣裳还算合身。 这鬼司的衣裳裹在中衣外头,拿手一摸就知道是咒术幻化出来的,应该跟镇魂符差不多为的都是不让魂魄轻易跑出来。 如今这鬼司的衣裳上了身,就说明自己已经合稳了心神可以行事自如了。 无奈这身丧服一样的衣裳是没法脱的,景卿将搭在床沿的道袍整齐叠好,看着领襟上头平绣的卷云纹痛心疾首,这才认识到从前山下裁缝铺里给做的道袍是何等的襟袖轻盈美观雅正。 拾起一旁的青玉面具,想了想还要见那尊神,景卿干脆将它揣进了怀里,又将案上一叠字纸小心卷了卷,抱着出了门。 前殿画室书房都没看见那尊神的影子,倒是书房里纸折的小玩意整整齐齐一排摆在案头招眼得很。 景卿看着那些小玩意扶额,现在一魂三魄回了身神志清明许多,觉得当时自己肯定是搭错了筋,这种不上台面的玩意儿都敢拿来送九天上的尊神。 可反过来再想,别说当时,就是现在自己也没什么能上台面的东西。 眼前这些凑活凑活也算是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