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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去图戎边境办事时,总能有少年少女过来问他“哲勒世子真的还在王帐里吗,我怎么听说他已经带兵到了多其格林海?”每每闹得他哭笑不得。 如今哲勒言语里的意思,他是要做先挥爪的那匹狼了。结合方才哲勒说要将宋明璃送回去的话,最坏的情况一旦图戎战败,那么身为图戎阏氏的宋明璃结局必不会美好。宋明晏心中刹那涌起柔软的感激,他想了想,郑重地单膝跪了下来:“吾王哲勒,只要您有万全之策,我任您驱策。” 41 跑。他开始奔跑。 从桦木桩上下来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就没有停过,额济里在他身后举着绳子嚷嚷一旦再逮到他保准再绑回去,侍女米莲想追,结果脚上的新鞋踩上了污泥,犹豫了两步,乌璃刚端出的一锅羊奶羹险些被他绊翻,蓬莱客手中兜卖的银串珠络从他头上拂过。 “小孩你怎么走——”那蓬莱客刚要骂,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还在跑。午后的日头灼而烈,去年冬天因为寒冷而染在脸上的皴皱还没好透,阳光照在皮肤上微微发痒。绕过不计其数的营帐,衣架,男人的粗壮大腿,女人的层叠衣裙,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在发现目标的那一刻,他终于大喊出声,拔出腰间的割肉小刀朝那人扑了过去。 杀了这个人,将刀子捅到这个人的心脏里。他在心里呐喊。 然而他没能得手。 先是脚上一空,紧接着脑袋一晕,下颌和土地接触,传来让人牙酸的痛楚,细小的尘粒趁机钻进了鼻腔中,撞上正从中汹涌而出的鼻血,又混在一起滚落出来。他红着眼眶,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害他跌倒的罪魁祸首站在他跟前一动不动,一双干净的鹿皮靴正在他半尺之外,他恨不得把自己脏兮兮的鼻血抹在上面。但刚刚那一跤摔得不轻,最终他动弹不得,只能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骂了一句粗口。 鹿皮靴之后还有一双马靴,马靴的主人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谁教你说脏话的?” “你管不着!”他捂着鼻子艰难爬起,还想去夺割肉小刀,结果小刀立刻被那双鹿皮靴一脚踢到十步之外,他气结嚷道,“少说废话,我要杀了你,没刀也要杀了你!哲勒,你要是个勇士,现在就来跟我死斗!” 哈米尔新换的鹅黄衣袍领口淅淅沥沥全是血点子,男孩身高还不到他身边的宋明晏的腰侧,一双乌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浓烈的躁气,他见哲勒毫无反应,愈发气急地拔高了音调,“你听到了没有!” “你拿什么跟我死斗?”哲勒俯视着他问。 “我……我拿刀,拿牙齿,拿拳头,拿指甲,想杀你,什么都能死斗!” 一旁的宋明晏闻言笑了一下,又连忙忍住。 “我刚刚问你你还没回答我,谁教你说脏话的?” 男孩涨红了脸,他一张口鼻血便流进了嘴里,又咸又甜,像是眼泪的味道:“你别在我面前装叔叔的样子,装汗王的样子,你杀了我阿爸阿妈,我跟你不死不休!” “可你还没成人呢。”哲勒看了眼哈米尔脑后的辫子,米莲为了给他编得好看点,还在男孩发间缠上了红绳和小彩球。 他在看不起我,我知道。哈米尔浑身都在疼,鼻子也疼,眼睛也疼,疼得想要滚下软弱的盐水珠来。他不愿让哲勒看出来,连忙用力擦了一把脸,袖子上顿时湿红了一片。“我恨你。”男孩额头爆起青筋,声音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哲勒曾经是他最崇拜的叔叔,他六岁生日时哲勒送给他一只灰色的小马驹,眼睛和白电一模一样,伙伴们都羡慕“白狼”是他的叔叔,他还偷偷模仿过哲勒走路的样子。 但就是这个人让自己没有了阿爸阿妈。 他不要崇拜仇人。 他瞪着哲勒,多希望哲勒朝他拔刀,让他像一个勇士一样在复仇中死去。但对方的目光看他就像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小狗,正在思索用什么办法让自己驯服。 这眼神轻易地激怒了哈米尔,鼻血还在流,他也不管了,抬手举脚又要冲过去跟哲勒一较高低,结果半步都没迈出去,衣领子就被宋明晏给揪住了。 “放开我!”男孩打着转挣扎,领口顿时豁开一个大口子,从怀里还掉出几块纸包的糖饴来,是早上出门时米莲塞给他的。他瞧着沾了灰尘的糖块,心中更是憋屈,鼻尖酸得发疼起来,“……你放开我!” “杀了你哲容阿爸的人是我,你找汗王复仇干什么?” 哈米尔一个哆嗦,猛地抬头看向这个一只手就制住了自己的家伙,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喘气,露出一口沾血的牙,一字一句放着狠话:“那我也杀了你。” 宋明晏笑了:“我不跟八岁的小孩决斗,你想复仇,先得让自己成了大人变成个战士——起码也得长得跟我一样高吧?” 哈米尔不过是个才满八岁的孩子,一时倒被宋明晏给说住了,他胸口剧烈起伏几轮,末了蹦出一句:“……这是你说好的!” “是,我说好的。” 宋明晏刚一松开手,男孩立马跳开两步,脖子依旧梗梗高扬着,因为瞪视得久了,眼白都泛起了细细的血丝,偏偏脸上黑一道红一道,脏兮兮的有些滑稽:“阿明你听好了,我会长得比你还高,刀比你还厉害……马也是!” “好,我等着。”宋明晏点头,他扫了一眼不远处,微笑问道,“我瞧见米莲赶过来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我向她说实话吗?” “不许说!”哈米尔连忙喊道。今天早上他不肯起床,又逃了大祭司的课,被额济里绑在桦木桩上思过了两个时辰,要让米莲晓得自己又来行刺汗王,估计今天连晚饭都没得吃。 “那就是世子殿下自己摔的?”宋明晏莞尔。 男孩听出了宋明晏话里没有恶意的玩笑,他却像被针扎了般跳脚:“不要你管!”说罢又凶狠地朝宋明晏比了比细瘦的拳头,这才转身朝米莲的方向跑去。 “你没必要说那样的话。”哲勒说。 不远处的米莲蹲下来,掏出一张手帕给哈米尔止鼻血,一手抓着手巾,一手帮他整理衣裳,嘴上还不停说着什么,末了用力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男孩脸上满是不耐烦,嘴角却是撒娇般的委屈。 “我不说那样的话,难道让他继续拿着割肉小刀来找你?”宋明晏道,“我听人说,我卧床养伤的时候他就嚷嚷过一回要找你复仇。” “他……”哲勒摇摇头,“我答应过兰妮伽会善待她的儿子。” 宋明晏叹了口气。 那头哈米尔已经自己攥着手巾捂在鼻子上,一手牵着米莲往自家走去,男孩窄细的腰上那一圈金色在日光下明亮耀目。宋明晏看着那一道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