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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中那些手段,大人只怕使唤不来,也不必污了大人的手。”
顾九识微微一笑,却道:“劳殿下和将军费心了,顾某只是想问上她几个问题,倒不拘她说实话还是假话。”
委婉地拒绝了。
李炎怔了怔,一时没有辨清顾九识到底要做什么,就听他又道:“顾某倒有一事想要劳烦将军。”
李炎道:“顾少尹请讲。”
顾九识道:“请将军为顾某查一查,这名婢女如今的家人在何处,人还是不是那些人……顾某这里有手书一封,将军的人可以凭此前往顾某京城家中,会有人配合行事。”
从袖中取出一枚信简。
李炎双手接了过来,道:“必不负少尹大人所托。”
顾九识与他对面一揖。李炎自去行事。
顾九识走到囚室的门口,轻轻一推,农户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敞开了。
这间屋子原本是农家用来堆放柴草、杂物的仓房,乱糟糟的旧木材、秸秆堆在墙边,一侧墙角还丢着坨残破的石碾子,极暗的光从高墙顶上的小天窗里投进些许。
穿着罗裙的侍女被铁索吊住了双手,缚在稍微干净些的角落里,听见门响的时候,猛地抬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希冀的光:“姑娘!”
第33章
※
门口高大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笼罩在知雪的身上, 让她深深地打了个寒噤。
她眼睛里的光也寂寂灭了下去。
她喃喃地道:“老爷!”
顾九识稍稍向内走了两步, 没有关门。
也许是他的动作给了知雪新的动力,她挣扎着动了几下,但铁索磨着她的手腕,很快就让她重新停了下来。
她急切地道:“老爷,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出卖姑娘,老爷,请您明察啊!”
顾九识负着手站在门边,一双眼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知雪在他这样的目光里,一股心气重新慢慢地泄了,声音也渐次低了下去:“姑娘呢, 奴婢想见姑娘,姑娘一定知道我……”
顾九识淡淡地道:“你见到阿苦, 又想对她说什么呢?”
知雪听他态度平和,一双眼就红透了, 慢慢流下泪来,道:“出事的时候,奴婢被拦在后头的车子里,连姑娘的一面都没有见上, 就被带到了这里来……奴婢心里冤枉,只盼能说给主子听。”
顾九识道:“那依你之见,那些人是谁带来的?他们怎么知道阿苦的行踪?”
知雪哽咽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一向愚钝, 都是听姑娘和闻音姐姐的吩咐做事……若不然也不会直到出了事才发现不对……”
说到后面,似是悔恨交加,竟一时嚎啕。
顾九识道:“我却也想不通,阿苦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孩儿,同旁人都没什么争竞,是谁要这样地害她?她性情和善,待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一向不薄,更多有惠及家人,你又为什么要背叛她,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知雪呜呜地哭了一回,才喘回气来。
她道:“老爷,老爷,奴婢是夫人选上来服侍姑娘的,姑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姑娘,请您明察啊。”
她看了看顾九识的神色,眼泪又不要钱似地向外流,断断续续地道:“昨儿在庄子上,越将军收到了一封、他二叔写给他的信,他那个二叔就在□□效力,姑娘说那信可能有问题,越将军却说,他和他二叔从小感情就十分好。”
说到这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话语再难为继了。
她脸上都是涕泪,看上去狼狈极了,依旧把腰挺了起来,但凡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易被这样倔强的自尊所打动——就连顾九识的脸上,都罕有地露出一丝动容来。
顾九识沉吟道:“我知道了。”
知雪这时只是低着头流泪,连“冤枉”都不再喊了。
顾九识却忽然道:“越将军告诉我,他和阿苦出去寻访的时候,曾见你在庄头与人说话。”
知雪霍然抬起头来。
顾九识正看着她,眼睛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和淡漠,仿佛刚才的动容都是假象一般。
她嘴角翕翕,忽而打了个哭嗝,像是想要说什么,但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顾九识道:“你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府中。你好好地想一想。”
竟就转身出去了。
门再一次吱呀地掩上了,有卫士橐橐的脚步声靠过来,门上传来金木摩擦、锁链抖动的声音,又很快地恢复了寂静。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天窗里漏下斑驳的月光。
罗裙侍女有些发直的目光落在满地横斜的错落黑影上,忽而褪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倚靠在了墙角。
※
云弗做了一夜的梦,一大早就醒来,躺在暖杏色的喜鹊登枝绫子床帐里,望着承尘上的雕花发呆。
卯初一刻,会槿在帐外轻声地叫起。
她服侍云弗梳洗,一面轻声细语地回话:“老夫人今日要去寿昌买花,一大早就叫人来传过信,说夫人不必去请安了。”
云弗嗯了一声,就问道:“昨天笙姐儿过来要的香材,可都给她收拢出来了?”
会槿道:“有几味在大库房里头,经年没有人动用过了,要今儿带人去翻一翻才找的齐。”
云弗稍起了兴致,道:“我的箱笼也有半年没有晒过了,若是今天阳光好些,不如索性都挪出来晒一晒,也免得生了霉蛀。”
会槿笑着应了。
云弗先见了管事嬷嬷们,处置了府中的庶务,才传了早膳。
会槿指挥着丫头和嬷嬷们开了库房。
云氏是云梦郡望,族中巨富,当日云弗出嫁之时,十里红妆,一路北上,曾轰动京师。
出嫁之后,顾氏不匮资财,向来没有刻薄儿媳嫁妆的传统。顾九识与云弗夫妻恩爱,更时常为妻子添补妆奁。
云弗的私库也因此十分丰厚。
她袖着手坐在美人靠上,看侍女们蹬着梯子趴在箱笼沿上,一个匣子一个匣子地向外传递,分门别类地摆在廊下。
“光是龙眼大的东珠,这几年就存了七、八个匣子,竟都没有用上,放到后头生都忘了。”会槿端着账本,笑吟吟地同她说话:“上回瑟姐儿要做两双绣鞋,白拆了一副帘子。”
云弗不以为意地道:“珍珠的帘子最是吵人,略有些便风噼里啪啦,声音又不大好听,倒不如搭着瓷、玉清脆些,拆了也就拆了。”
她点了点院中的箱笼,又道:“阿苦那个丫头,向来不拿这些看重,她惦记着我的书库呢。”
会槿就笑道:“瑟姐儿的性子,同老太爷和姑爷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读书人的性情。”
云弗却笑折了腰,道:“你在这捡好听的哄我呢,不过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