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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改拿普信人设 第15节

    连霁摇头,语气认真:“不,教我写字。”

    “???”

    第15章

    脏乱的泥水污渍弄脏了宋葭葭的裙摆,留下一团丑陋的深黑。

    宋葭葭望着这个与灵墟峰截然不同的世界。

    低矮逼仄的房屋像是狭小的鸟笼子一般,只能说是个勉强容身的地方,根本称不上居住的家。鸟笼们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没有尽头,让宋葭葭的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压抑的感觉。

    不断有身着杂役服侍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路过,他们的双眼无神,被繁忙的劳作压弯了背脊。身后是喧哗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奇怪的难闻味道。

    油烟味,汗臭味,还有血腥味。

    一个看上去身着总管服制的人,远远便瞧见宋葭葭的华衣锦裳,连忙满脸谄媚,一路小跑地迎过来:“哟,这是哪位灵峰的小姐,大驾光临来我们这腌臜的杂役峰,是有什么要事吗?”

    宋葭葭问:“封华砚住在哪里?”

    总管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很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就是那个封家的废物?我让人把他带过来。”

    这里的杂役少说起码有数万人,总管却能很快便想起封华砚,想来是因为他的身世。

    宋葭葭没错过总管那一瞬间表情的紧张。

    封华砚本该是天边的皎月,却一夕堕入尘埃,甚至还因为他曾经的身世被万人欺,恐怕总管也没少欺压作践过这个曾经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不不不,我自己去就行。”宋葭葭摆手拒绝道。

    总管却还是劝阻道:“这地方污秽恶浊,不要把您好看的裙子弄脏了,我送您离开吧。”

    然而在宋葭葭的坚持之下,总管迫于无法,也只能找人把宋葭葭带去封华砚的房间。

    七拐八转地走了无数条小径之后,宋葭葭跟着引路人终于到了一排低矮的房屋,指了指其中一间:“大人,这就是了”。

    门框低矮到连宋葭葭身为女性都要弯着腰钻进去,恐怕身材高大的封华砚更不好受,要跪着挪动双腿才能爬进去。

    宋葭葭刚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甚至还有股腐烂的味道。

    封华砚双眼紧阖,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墙角,竟然连张床板都没有。

    他衣衫单薄,可以透过破烂的衣衫窥见满是交错的可怖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有的没有长好的伤口甚至已经临近腐烂。封华砚一直虚弱地闭着眼睛,好像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

    “喂,华子?”宋葭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封华砚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他瞳孔一缩,仿佛很是不敢相信似的,颤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侧过脸,不想让宋葭葭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但他突然又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徒劳。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的自尊和骄傲,早就被彻底碾碎了。

    宋葭葭正想掏出自己被罚抄的书籍,却见门口突然多了几道身影。

    有个膀大腰粗的汉子,看起来像是个小头领,被几个杂役簇拥在中间,只听见他粗声粗气地在外面怒吼道。

    “封华砚,今日你还没去上工,哪怕你重伤得要死了,爬也得给我爬着去!再不滚出来,难不成还要我拿鞭子进来请你去晶石脉矿不成?”

    封华砚要是去上工了,谁来帮自己抄作业?

    这可不行。

    宋葭葭抬起眼睛,作为演员的她登时换了一股趾高气扬的跋扈气质。

    这其中气场变幻的要领便是挺腰直背,像只好斗的大公鸡那般高高昂起脖子,目不斜视,心里想着你们都是垃圾你们都是小垃圾。

    这样嚣张跋扈的气势一下子便起来了。

    宋葭葭不可一世地抚着自己的鬓发,漫不经心地看向眼前的几个杂役,嚣张地颐指气使道:“这几天我给封华砚安排了其他任务,你们走吧。”

    虎背熊腰的汉子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宋葭葭满头珠翠的头饰和满绣着金丝银线的衣裙之后愣了愣。

    他身后的跟班浑身一震,连忙在汉子的耳畔小声道:“雷哥,这女人的身份光是看穿戴就一定很高,我们惹不起。”

    汉子硬生生压抑着怒气,努力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大小姐,我也不是故意不听您的吩咐。可封华砚若是不去上工,记录在册的规定任务没有做完,不仅他没有饭吃,我作为管辖他的什长,同样会受到牵连,被更高一级的百夫长责罚。”

    宋葭葭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块上品灵石,趾高气昂地吩咐道:“这十来天,你们去帮他完成他的任务,顺便给他带饭吃。这个够了吧。”

    灵石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分为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极品灵石,换算是下个品阶与上个品阶的一百比一。

    至于一整条灵石矿脉才会形成的灵核,则是无价之宝,有市无价,是熔铸神器必要的原材料。

    这群杂役的月俸也不过百来块的下品灵石,天降横财让他们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应允。

    打发走这群杂役之后,宋葭葭回身,却正好对上封华砚隐含着几分怒火的眼神。

    “谁要你自作主张地帮我的,滚!”

    宋葭葭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过了会才想明白封华砚应该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所以才不喜别人帮他。

    宋葭葭很快转换状态,满脸轻蔑地勾起唇:“你想多了,我才不会帮你,我只是利用你帮我做事而已。”

    乾坤袋白光显现,一摞垒起来比人还高的书籍凭空出现。

    “七日之内,你必须把这些书都给我抄录完。”宋葭葭高高在上地吩咐着。

    封华砚眸底有些疑惑,他似乎刚想问什么,然而张口便吐出一大滩污血:“咳……咳咳,你什么意思?”

    “这只是个交易而已,这七日你不用去做工,帮我把这些书誊抄完。”宋葭葭皱着眉毛,看着眼前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封华砚吐出了一大口污血。

    他满身伤痛,如今不过只是比死人多口气,病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恐怕也没什么精力来抄书。

    这可不行,会影响她交作业的。

    宋葭葭在乾坤囊里翻翻找找,她也不懂得医理,翻到什么便倒出来什么,很快眼前被堆叠了不少瓶瓶罐罐的药膏,甚至还有几瓶疗伤的丹药,都是宋温书和宁馥夫妻俩放在她的乾坤袋里面的。

    眼看封华砚的表情变得端凝愤恨,宋葭葭连忙解释道:“我才没那么好心给你疗伤呢,我不过是想利用给我抄书罢了,眼看你病得快死了,这才赏你一点药。”

    宋葭葭走之前,还故作凶恶地威胁道:“七日之后我便来取,若是誊抄不完,我就,我就不让人给你饭吃,活活饿死你,桀桀桀桀桀……”

    宋葭葭发出猖狂的笑声,表情十分邪恶而扭曲地离开了。

    直到宋葭葭离开良久,封华砚才缓缓起身,他嘴角又咳出一滩污血,胸口的衣襟泅出一滩深色,犹如糜烂的绛色花泥,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仅仅只是起身,他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忽然封华砚一个踉跄,重重地倒在地上,却还是竭尽全力地拿到了地上的白瓷药瓶。

    他费劲地吞下一枚药丸,喉结艰难地吞吐着。

    随后他的目光不复之前的愤恨,满眼温柔地将药瓶揣在了怀里。

    在他被家族长辈,血脉至亲,亲朋好友弃之敝屣的时候,只有宋葭葭不曾离开过他,她一点都不嫌弃他:“我也是旁人口中的废物,所以我能理解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会丢下你的,谁敢欺负你我就打谁。”

    但宋葭葭说错了。

    她并不理解他。

    她并不懂得他那可笑却又倔强的自尊。

    就是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他必须坚守着仅存的尊严。

    所以宋葭葭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帮助,都会被封华砚怒骂一顿。

    渐渐地,宋葭葭不再和他往来,断了联系。

    封华砚暗自神伤失落,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但后来,被其他杂役殴打折磨的他濒临死亡之际,宋葭葭还是出现了。

    她仿佛知道封华砚多么要强,于是不再在明面上护着他,只是凶神恶煞地把其他杂役赶走:“这个废物只有我能欺负,你们都给我滚!”

    就和昨日一样,有时候其他杂役故意不走,躲在后面偷窥的时候,她宋葭葭也会装模作样地欺辱封华砚。

    封华砚知道,她只是做戏给那些人看,也只是做戏给他看。

    而今天,她又来了,连找的理由都如此荒谬。

    说是让他抄书,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躺在床上静养几日,甚至还故意凶巴巴地丢下疗伤的药物。

    封华砚把瓷瓶和昨日捡的锦帕放在了一起,尽管那锦帕有股油腻的炸鸡味道,他却并不嫌弃,仿佛视若珍宝那般折叠整齐,又万分小心地收好。

    *——————————————

    七日之后,宋葭葭兴高采烈地从封华砚那里拿回了抄录好的藤本。

    封华砚身为修真世族的嫡系血脉无比尊贵,自幼习文学武,尽管如今没有灵根备受欺凌,但他曾经被家族倾力培养的底子还在。

    宋葭葭满意地翻看着这一本本无比工整的誊抄本,翻开便是墨香扑鼻,字体漂亮极了,犹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眼看便是最后期限,宋葭葭连忙揣着自己的作业,找到了正在山洞里修行的云听白。

    宋葭葭难得如此听话,云听白的眼底有抹温润和善一闪即逝。

    然而他和煦慈爱的表情,却在翻开第一页之后迅速变得乌云密布。

    “宋葭葭,你当本尊是傻子不成?你胆子还真大,竟如此明目张胆地找捉刀客。”

    “师尊你不要霞嗦啊!”宋葭葭尽管心虚,却还是嘴硬地辩解:“这可都是我熬了几个大夜写出来的,哎哟,哎哟我的头好晕啊……”

    她正想装作身体虚弱的模样,东倒西歪地便要逃走,却狠狠地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云听白脸色铁青。

    “你身为我的弟子,我不求你成就大业,但只要你品质无暇,诚笃敦厚。”

    “这誊抄的书本字迹屈金断铁,笔力惊人,其字体的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与寻常女子家的簪花小楷不同,一看便是男儿家的笔迹。”

    “你若是当真问心无愧,那便当即给我写几个字看看。”

    宋葭葭心头一抖,一种熟悉的战栗感席卷全身。

    此时此刻,云听白和她高中那个严厉又古板的数学老师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宋葭葭出息了,竟然敢在我的课上睡觉,你上讲台来,在黑板上来把这道大题的过程写出来。”

    云听白和数学老师的声音犹远似近,不断地缠绕在宋葭葭耳侧重复:“宋葭葭,宋葭葭,宋葭葭……”

    宋葭葭惊慌失措地摇着脑袋。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

    得想个办法让眼前这张叽叽歪歪的嘴巴停下。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云听白的声音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