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 第19节
外面的世界乱花人眼,必须严格自控,才不会无度地耽溺于玩乐。 第一首歌进行到尾声时,□□消息的提醒突然跳出,春早以为是童越要来八卦今晚的请客事件,刚准备点进去大吐苦水,没想竟是原也的信息。 就三个字。 -睡了吗? 男生的头像是个有些冷淡疏懒的少年,所以完全看不出这个开场白的真正意味。 蓦地,春早想起朋友的告诫:“以后他再跟你聊天,你看看就好。” 春早决定践行“看看就好”。 但她明显在线,装消失是不是太没人情味了? 终究于心不忍,打字回复:还没。有什么事吗? 对面回很快: -开门 简略的两个字,却让人心跳跟着漏掉两拍。 大半夜的,搞什么突袭……? 安全的黑暗忽然变得不那么安全,因为思绪开始摇摆。 春早定定看着屏幕,发觉自己已经有一会忘记换气,她深呼吸,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谨慎发问:你在外面吗? 原也:不在。 那…… 刚要问个清楚,对面又说:开门就知道了。 春早捏了会手指,轻手轻脚下床。趿上拖鞋,她小步轻盈地跑去门边,掖开一道门缝。 就着狭小的罅隙朝外勘查—— 客厅昏暗,一个人也没有。 存在感最强的,恐怕只有无孔不入的鸡柳香。 春早握住把手,将有限的视野一点点拉大。中途,她动作骤停。 客厅中央的餐桌上,多出一副碗筷,碗里装有鸡柳。它们摆放的位置明显在离她房门更近的这一侧。 余光里,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 春早退回去,接收到原也的消息:看到了吗? 春早低头敲字:看到了。 她对他的用意似懂非懂,不自知地抬杠:你还真不吃啊? 他说:我留了一半给自己。 春早怔忪在那里。 ……原来路上不吃是为了这个么。 春早听见自己的鼻息在加重。 她走出去,将还冒着热气的碗筷捧回房间,把门关牢。 面对百吃不厌的鸡柳,没胃口的感觉却破天荒地出现了,还不是因为负面情绪的反向力,而是……她忽然有点丧失了对原也的判知,模糊不清的感觉将她围剿,甚至有一点失重。她坐在桌前,好像坐在夜海航行的船底,沉浮不定。 她好像总是在…… 自以为是地曲解他。 她果断抓起手机,向他坦白:对不起。我以为你路上不吃是因为不喜欢,还有点生气,是我小人之心了。 春早一边咀嚼,一边注视着对面的状态输输停停,好一会儿,他只传来简单的两句话: -我知道。 -但你买的实在有点多了。 春早扑哧笑出声来。 怕惊到老妈,她飞快捂住嘴:毕竟用着你的卡,我也不好意思请小份吧。 原也说:那现在两个人吃不是刚刚好? 心头云销雨霁,万物萌发,春早同意他的说法:是哦。 她不甘心也不死心地二次提问:那你觉得好吃吗? 他也不再使用一些委婉的,含混的副词,而是确切的回答:好吃。 春早:真的吗? 原也:嗯。 春早放下手机和筷子,双手握拳,揉动几下笑得发硬的面庞,重新拿高手机。 屏幕里又跳出一句:吃完放厨房,待会我洗。 刚冷却的脸颊又开始有火燎趋势,她连忙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结果男生很现实地提醒:你不怕被你妈发现么? 春早:“……” 尽管有些担忧,但她愧于让原也做更多了。解决完碗里所有鸡柳后,春早硬着头皮,以最轻忽的步伐龟移出去。 灯都不敢开,全靠那一点微弱窗光和对家中路况的直觉摸索到厨房。 整间厨房似乎被炸鸡柳的孜然辣粉香腌入味,鲜气扑鼻。 春早抽抽鼻子,停在水池前,回头张望两眼,才小心翼翼拧开水龙头,一点点地调整出水量,期间手劲一下没收住,水流速度一下变大,砸进池子里,在静夜里跟山洪爆发似的,她吓得马上扭回去,重新尝试,最后定型在“淅淅沥沥”小雨模式。 刚要把碗端来下方,身后吱嘎一声。 开门的动静。 春早心一颤,慌慌张张地关水龙头,抱碗,原地下蹲,然后大气都不敢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蹲下去,如此掩耳盗铃,像个没头脑还没骨气的降兵。 “是我。”少年的气音从后脑勺上方传来,混杂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春早仰头,原也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这个角度,倒看的脸,怎么也那么无可挑剔。 眼睛还很亮。 春早放下心,起立并回过身去:“你吓死我了!” 她也鬼鬼祟祟轻声细气,只能靠忽而紧促的气息表明心绪。 “我都说让你放着了。” “……” 春早无法反驳。 晦暗的环境里,面前的男生就像轮月亮。之所以会产生这么毫无瓜葛的比喻和联想,一定是因为他笑起来的弧度太漂亮。 “给你给你,”春早心有余悸,不知何故再也不敢跟他对视,就把还没沾到一滴水的碗怼到他身前,中止所有生死行动:“我出去了。” 原也接过去,侧身给她让道。 正要走,春早顿足回首。 尽管清楚春女士很大程度上不会管到原也,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注意点总归为好。 她严肃脸蚊子音:“你声音小点哦,放回去之前记得把水擦干,还有,弄完赶紧回房间睡觉。” 原也看着她,并不搭腔。 唯独嘴角没有下降。 确认叮嘱完毕,春早再次转身,刚要迈出厨房门框,背后响起男生的回答。偏低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戏谑: “知道了,大小姐。” 第14章 第十四个树洞 ◎海上升起太阳◎ 回到房间后,春早就把自己一整个埋进被子,天还没凉快,薄薄的空调被轻软得仿若一朵不存在的云,也显得她脸上的闷烫越发欲盖弥彰。 大小姐。 活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叫过她,父母甚至都没有。哦,不对,她的亲姐以前好像这样调侃过她,但跟原也讲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种时候,她只会开启互怼模式。 但刚刚…… 脊椎过电。 随后是鸡皮疙瘩,夏季的热浪铺天盖地。让人只想逃开这种根本逃不开的节气。 胸腔里的轰鸣似乎能盖住她听力,忍不住地想去关切原也什么时候回房,但她根本不做到。 刻意凝神屏气换来的只有心跳音,砰咚,砰咚,急促得让人窒息。 春早塞上耳机,把音乐开到最大。 举起手机,屏幕定格在qq界面,第一个是童·嗑学家,第二个就是原也…… 春早立刻关闭。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没接触过男生,九年义务教育以来,也有同龄人跟她明里暗里地示好过,有时是言辞直白的信件,有时是异于旁人的关心,但她从未这样心潮起伏,曲折迂回,即使有感觉,也不过是浅浅淡淡的:这样不太好吧…… 但今日此时,她只觉得:很不妙。 相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