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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听了一会儿,表情淡淡地,也没什么感想,也没什么情绪,仿佛在听人讲述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故事。 她把手上的一盒子糕点递给那酒楼老板:“……这是你们订的海棠酥。” 转身便离开了,蹬蹬蹬下楼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所有的眼睛都被那皇家仪队排场吸引得挪不开眼。 …… 一天夜里,她要收拾铺子准备打烊了,店铺所有帮忙的伙计也已急慌慌离开了,她准备取钥匙锁门,正要离开店铺回四合院去。 忽然,一阵马蹄哒哒声,踏着春夜月色越来越近。 顾铮也没个留神注意,接着,马蹄声一停,有人下马时擦动的衣服袍角发出窸窣音响。 她刚一转身,抬头,手中的钥匙,叮地掉在了地。“你……” 她微微有些惊。 男人穿着家常的暗红锦袍蟒服,一步步,朝她走来。 清澈干净的瞳仁里,有隐隐的红血丝,有颓废,也有消沉疲惫,整个口鼻呼吸,浮动着浓浓的酒气味。 顾铮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我……” 他喉结上下滚滚,看着她,眼睛里还是那种颓废消沉疲惫。“忽然就想在你这里坐坐,可不可以?你不关门,陪陪我?” 问得很绅士,那霸道的口吻却不容拒绝反驳。 顾铮莫名眨了眨眼,还没回神,男人脚步微微一个踉跄,已经走进了她店里。 东倒西歪,看来是真的醉得不清了。 第6章 死水不惊 说来,顾铮觉得自己是比这周牧禹很懂时务的人。她可不像他,穷清高,拿着孤傲当饭吃。她觉得自己是能屈能伸的,比如那药丸子,既然,他乐得施舍自己——他把如今对她的施舍、当作以解当年之气的报复,那么,她就成全他。她可是很识好歹的,谁会和便利过意不去?再说,瞎清高、穷自尊和父亲的病痛折磨相比,谁更要紧呢?她可不像他。 顾铮觉得自己也看得很开。比如,顾老爷现在都厌恨着这男人,她想,恨什么呢?当年,是自己死乞白赖、缠着男人不撒手;死乞白赖追到他书院做同窗、自甘自贱干了好一大堆,父亲后来给他捆起来,各种卑劣手段,逼着他做上门女婿……这一切一切,不是他们顾家人自找的、一厢情愿吗?哦,你爱人家,人家不爱你,你的付出得不到回报,然后就开始恨、开始怨地怨地苦大仇深地看这个世界,这又是何必? 至今为止,顾铮其实都没后悔过,她自诩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爱的时候勇敢果断,轰轰烈烈去追逐;身心被这男人弄得疲惫无力再去爱时,就果断放手,再对男人无一丝留恋。 “您请坐,王爷,若不嫌民妇这店简陋,民妇就将近着给您倒点茶喝喝、再弄两碟子点心?” 男人醉醺醺朝她摆手。 顾铮淡淡地一挑眉,便去了。 这个春夜,雾气潮湿,一珠圆月被云层淡淡遮去了大半,像含羞的大姑娘,在窥视人间的秘密。 空气里杂糅着各式春季里的花香,有桃花,梨花,杏花,柳叶的清香…… 行人稀稀落落,棒鼓的声音,提示着天色不晚,已经到戌时了。 顾铮端出茶壶,又从厨房的蒸笼里用夹子夹了两块点心,像花朵形状,摆盘里,是海棠酥。 “你将就着用点吧!” 她又说,“这茶是普洱,不太好喝,叶子自然更比不得你们皇宫里的,也是糙得很,但可以解解酒……” 男人倒还听话,果真端起茶盅,开始仰头喝了。 顾铮惊讶于他喝时的置气,就像是在饮酒似的。 男人忽而苦笑了声,说道:“那天,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咱们两个,虽然和离了,夫妻感情不在,但同窗的旧谊仍是有的,你这一口一个的‘王爷’,是存心来讥讽挖苦我的么?” 顾铮抿了抿唇,笑:“民妇可不敢……” 男人一双黑眸冷沉沉地盯她。 顾铮不去看他,忽然说道:“你给弄的那药,我很感激你……哎,怎么你不直接明说呢?害我以为是关世子帮的忙?” 男人问道:“岳父大人他……还好吗?” 顾铮一怔,这声“岳父”,自然,随和,透着真真切切的挂怀。 “你还叫岳父呢?” 她喃声,轻轻地说:“就是同窗旧谊,你这样称呼,也显得很突兀……咱们既离了,就离得彻底干净些吧,王爷,请您、请您还是称呼我父亲伯父比较好……” 一室沉默。 男人忽抬眼,正色看着她道:“你变了,变得太多太多,变得我已经彻彻底底不认识你,像换了壳儿……” 顾铮抿嘴,不语。半晌,方道:“再不变,就是个真的傻子蠢货了!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是像从前一样,这样做人,不是很失败没意思吗?” 她低头,捧着手里的普洱茶汤,轻轻吹一口。 男人道:“可我很讨厌看见你现在这样!!!” 他的语气很是暴煞,居然生起气来,拿着杯子的手左抖右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顾铮一怔,他像是又无从发泄似的,把茶当酒喝,还是仰头一喝。“你的眼睛!对,就是你的眼睛,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铮惊愕得张大嘴,说不出话。 男人继续:“你的眼睛以前是有东西内容的,就跟潮水,跌跌宕宕,有起伏,有潮涨潮落;可是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一沟死水!连风都吹不起丝毫褶皱的死水!” “……” “就跟个道姑似……娇娇,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你这样的眼睛每每看我,让我心里很堵,堵得难受,很不舒服……” “……” 男人,看来是真的醉了。 说着说着,把搁在桌上的暗色锦缎袍袖一拂,人东倒西歪地,连带桌上的杯子,也哐啷拂碎了一地。 顾铮大震,惊忙起身。 “娇娇……” 他又醉醺醺地,眼眸里像含有碎落的星光,望着她,说,“我有点不舒服……你,你能不能让我抱一抱?” 顾铮立马背对转身,表情冷淡地说。“王爷,看来你是真醉了……你且请回吧,我这里也早打烊了,得该回去了……” 男人却把她一拉,拉入怀中,捧着她的脸,就开始深吻。 顾铮死命挣扎,可他越吻越深。“你想跑到哪里去?嗯?娇娇?我的娇娇?” 他的酒气通过唇舌,漫漫渡进她口里,满嘴都是。 顾铮挣扎挣扎着,忽然,她平静下来。“你醉了……” 趁着他失神的一刹那和当口,反手一推。“你是不是人一喝了酒,人一醉,就喜欢乱吻女人?” 她用袖子擦擦嘴,“王爷,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