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珂在相机后面惊得瞳孔放大好几倍,惊呼:“牛逼啊兄弟。” 齐寻把录音杆举得更高了一点,他一动,舞台上的人马上看到了他,然后似有若无地朝他的方向,火急火燎地扬了扬手。 李老师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这臭小子,还挺招人喜欢……” 齐寻往后一看,看见李老师也在自己身后。 看来不一定是给他打招呼。 他的手微微一抖,肩膀压了一边。他不能乱动。 由于没有专业的录音机,现在录音杆是连着相机的,收音效果相对而言会大打折扣。 虽然纪录片主打追求真实,但收音收得太乱那肯定是不行的。 他将稳不稳,等王珂和许艺悠按下快门,才偶有松手的间隙。 管嘉明表演的时间不长,鱼灯在他手里跟活了一样,浑身通透流畅,好像真的如同游在水里的一条鱼。 齐寻终于知道为什么晚上的活动会叫“重头戏”了。 音乐进入高潮,鱼灯队打头的就是管嘉明。 齐寻的录制已经完全结束,他开始安静地欣赏表演。 管嘉明很专注,没有往常幼稚的做派,他专心致志地担任“鱼头”,他个子高,手臂甩得扎实流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在这种表演几乎入定的状态里,周围人的呼喊声渐渐地变得不太重要了。 于是那种弱小的、若有若无的安静,反倒幻化成了承载这条鱼的水,缠绵在举臂摇曳间。 齐寻始终很淡定,他很欣赏这样的管嘉明。 而在管嘉明这厢,他居然在这游刃有余的沉浸式表演中,寻到了旁人的身影——不是那些欢呼热烈的群众,而是在一汪水池里,如漂萍一般,随意却谨慎的齐寻。 那一刻,画面好像静止了。 人潮猛烈,他只看到了他。 流光溢彩的灯晶在齐寻的身后飘动,世间万物都停了下来,齐寻的眼神依旧。 管嘉明看不清楚他,他却仿佛像在说话。 那种气息、那种淡漠自持的声音,无声地飘来。 齐寻明明在舞台的底下,却如同贴在耳畔,轻声呢喃。 管嘉明心跳加速。 手里的竿撑还在舞动,鱼头窜在舞台边缘,他低下了眉,身体有道电流窜过,像被锋利的刀剜了一下,激活了他全身四通八达的细胞和激素。 有那么一刻,管嘉明身体里的野兽仿佛觉醒。 明明齐寻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话都没说。 也没有喝彩、没有嘲讽,更没有想象中的看不起和高高在上的架子。 可他偏偏觉得齐寻好像在解构他。 不论这是不是错觉,齐寻眼底的黑色,仿佛带着某种欲望。 那种欲望毫不掩饰,看似毫无波澜,却要把他吃抹干净。 舞台下,恰在此刻,齐寻撇过头。 素材已然拍完,他们不必做过多的停留。 归途的小路带着清风。 齐寻醒了几分,他背着相机,步履缓慢。 他骤然觉得,自己似乎看透了很多事情。不止是在管嘉明这边,他对于自己的一切,在这场鲤鱼灯的摇曳里,似乎看到了所有事物的尽头。 野性、欲望、生命,放手。 人一生经历的事情足够多,对生活的热爱只有眼下的摇摇欲坠,如果加以重复,那么结局只会惨淡。 你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 只看到长旗就好了。 齐寻想,奔驰过的路,就不用再回头看了。 作者有话说: *“你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余光中《欢呼哈雷》 不是虐文哈,hehehehe。 第13章 周游尔 齐寻发烧了。 他是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不舒服的,喉咙很干,额头像块热炭。 天还没亮,齐寻强打精神爬起来,发现管嘉明不在房间。 他昨晚没回来? 齐寻没有多想,撑起身子去洗漱,脚刚落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根本站不稳。 勉强着刷完牙,齐寻决定独自前往镇上的诊所,现在天刚亮,阿婆还没醒,他不想麻烦人。 生病不是来得毫无征兆。 从昨天落水开始,加之身体高强度工作,休息时间也屈指可数,他就想过自己会出状况。 但是八月节里的素材不能缺少,他是主要策划人,而且这是重拍,不能懈怠。 齐寻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他戴着帽子,天色微亮,他独自走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路途遥远,他不免想起昨晚种种。 与管嘉明的每一次交涉都都让齐寻带着种本能的好奇。 他有时对管嘉明毫无兴趣,有时又会留意他的喜怒哀乐,留意他对周围人的态度和处事方式。 齐寻不免有个发现——不管周围的人态度如何,管嘉明似乎从不觉得累。 他就像个不断燃烧的篝火,哪里冷了去哪里填充温度,小镇的邻里随时给他加柴添碳,怎么都不会熄灭。 齐寻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一时刻自己会被他的举动影响到。 只不过他与管嘉明的交流再频繁,他也只在清丰镇待十天,十天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深入的社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