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78节
自从孙仕明堪堪考中了末名,他的友人就多了起来,宴请不断。 孙仕明这几天都在外面与友人吃酒,一改以前的状态,穿得崭崭新,看上去荣光满面。 看到程子安穿着平时的细布衣衫,孙仕明上下打量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子安,今日可是殿试,你如何能穿得这般简朴?” 程子安笑着道:“无妨。圣上是何等人,何等心胸气度。且圣上所看,是人的学识。” 孙仕明脸颊抽搐了下,顿时不悦了,心道真是年幼无知。 圣上喜好风雅,美物。看到穷酸样的程子安,肯定会心生不喜。 罢了,他已经提点过,到时候从会元掉到了三甲,就莫要怪他了。 想到程子安掉下来,他能进入前一甲,二甲,孙仕明止不住的开心。 殿试检查就简单了,都是准新科进士,核对了下名录之后,就进了平时用来大筵朝臣,接待使节的朝元殿。 程子安平时只隔着护城河,遥遥远望过皇城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进皇宫,并不好奇东张西望,随着礼部官员的引领,同所有的考生一样,规规矩矩跟在身后,几乎安静无声走了进去。 朝元殿宽敞高大,庄严肃穆。泛着青光的地面,更添了几分威严。 郑相依旧是主考官,身着朝服立在那里,朗声宣布了考试的规矩。 所有的考生,照着考试名字落座。 程子安便坐在了最前面,御座的底下,不用再坐在茅厕边。 主要是,朝元殿里也不会设茅厕。中途要方便,便随着禁军班值,去到殿旁耳房隔出来的恭房。 在中午时,皇宫也会提供饭食,无需他们自带。 案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考卷发放下来,如先前的规定一样,上面是五道时政题。 殿试同样是一整天,夜幕降临时便收卷。 程子安照着老规矩,先看了一遍题目,无非依旧是赋税等民生经济问题,其中有一道,是河道河工。 时政对他来说比较简单,程子安便胸有成竹,开始磨墨,琢磨着要走稳妥路线,还是要写比较有争议的文章。 决定下来,程子安便开始磨墨,抚平皇宫特有的纸,开始提笔作答。 大殿里响起了沙沙的写字声,加上微不可查的骚动。 程子安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余光处,郑相弯腰拱手。 圣上来了。 程子安没抬头,依旧低头奋笔疾书,每个字,力求写得工工整整。 过了没一阵,程子安闻到阵阵的香气,有人立在身边,深青的缂丝上,龙爪张扬。 一只戴着绿油油扳指的手,伸了过来,点了点他的案桌,好奇夹杂着威严的低沉嗓音道:“咦,你且等等,先给我瞧瞧。” 程子安装作这时方发现有人,忙抬头看去,接着很快就垂下头,要起身见礼。 圣上取走答卷,顺便打量了他一眼。愣了下,再看了他一眼,手方随意摆了下:“无需多礼。坐吧。” 程子安垂首肃立,躬身作揖见了礼,方规规矩矩坐下。 圣上看了半晌,未置可否,将答卷还给他,就离开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程子安稳了稳神,提笔继续作答。 到天暗时,考试结束。 交卷后,程子安随着大流走出去,这时,郑相与一个内侍上前,道:“圣上有召,程子安,你且随着黄内侍前去面圣。” 程子安应是,考了一天,脑子有点乱,不断来回叫嚣。 圣上先前咦了。 他咦什么咦? 会点了他做状元吗? 还是会一个不喜,干脆把他罚到三甲去?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75 七十五章 ◎无◎ 圣上就在朝元殿的偏殿, 黄内侍将程子安领到门口,便停下了:“程贡士请。” 程子安客气施礼道谢之后,走了进殿。 偏殿比大殿要狭窄些, 青石地面光洁可鉴, 一股极淡,清雅的淡香缭绕, 素净的屏风隔开了四周, 角落放着一只圆肚纯白瓷瓶, 里面插着几只柳枝。内侍肃立在一旁,安静得几乎呼吸可闻。 雅致,果然雅致。 圣上身形高大,五官生得倒好,兴许是带兵打过仗, 加上帝王威严,就算面色柔和,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斯文,依然不怒自威。 程子安上前恭敬作揖见礼, 圣上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手上拿着一叠纸张, 上下打量着他, 半晌后道:“坐吧。” 程子安俯首,恭敬地应诺,前去下首的椅子里端坐。 圣上目光在他身上再次掠过, 唔了声, 道:“你来自明州府, 跟着闻青云读书, 明州府的文风很浓厚啊。” 帝王多疑, 上位者皆多疑。 程子安脑子转得飞快,此次取士,明摆着要偏向北榜。 圣上特意点出明州府,究竟所为何意? 程子安绞尽脑汁琢磨,最后选择谨慎地道:“学生以为,明州府靠近海,借海贸兴盛,田地肥沃,气候适宜等诸多原因,百姓稍微过得好一些,能读上书,方累积了今日的文风。学生能生在明州府,乃是学生的福气。” 圣上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问道:“听说你出身乡野,能有这般的见识,可见明州府是人才济济。” 程子安道:“大周皆为圣上的天下,明州府的人才,皆为圣上的人才。圣上能得天下士子归心,乃是圣上的天恩浩荡啊!” 圣上愣了下,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缓缓道:“我看过了你的秋闱考卷,文章定是你亲笔所写,半点都做不得假。” 秋闱的文章,程子安极尽可能拍马屁,唱颂歌。 圣上能从兄弟们中杀出重围,登上大典,肯定是聪明之人,岂能看不出程子安的马屁。 不过,听他的语气,好似并不生气与反感。 伸手不打笑脸人,好话人人爱听。 程子安淡定了几分,至少马屁,没拍在马腿上。 “圣上明鉴,学生乃是肺腑之言,句句属实。” 圣上笑了起来,道:“得了得了,我又没说你在撒谎。毕竟你引经据典,废话连篇写了一堆,都点了你为解元,我也懒得计较了。” 程子安垂下头,缩着脖子装老实。 圣上扬了扬手上的考卷,道:“你既然有真才实学,为何要写秋闱那般的文章?” 这句话就问得着实可笑了。 要是程子安不那般写,他如何能拿到解元? 读书人天天讲究气节,最后还是“货与帝王家”,“暮登天子堂”。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孝顺忠君,从不离口。 程子安斟酌了下,半真半假道:“学生以前读书成绩不好,加之阿爹不幸受伤,绝了仕途之路,得了不少人的白眼与嘲笑。学生就头悬梁,针刺骨,呕心沥血苦读书,想要替阿爹争一口气。为了考上举人,考个好成绩,学生挖空心思,用尽全力与真心,照着考题,写了这篇文章。圣上所言的真才实学,学生不甚明白,圣上具体是指学生的哪一方面?” 圣上从未遇到过程子安这般的人,他形容尚年幼,穿得虽然寒酸,但五官却生得俊俏,一双眼睛清澈得很,看上去赤城,又不失聪颖。 听到程子安的问题,圣上不禁笑道:“哪一方面,莫非你还有许多厉害之处?” 程子安垂下眼眸,似害羞,又不客气地道:“学生自认为很厉害,惟恐圣上不这般以为,学生就不敢班门弄斧了。” 圣上哼了声,声音不高不低道:“狡猾!” 程子安马上道:“算学,书法,玩骰子,样样厉害。” 圣上被逗笑了,道:“玩骰子也算?” 程子安一脸理所当然,道:“学生以为也算,玩骰子涉及到算学,沉着稳重,临危不乱,对对手的预判等等,里面的学问很深。” 骰子多在赌坊,不过纨绔们平时聚在一起吃酒也玩耍。圣上以前也玩过,仔细一想,程子安虽然话中不乏自我吹嘘,不过,还真是如此。 除了识数之外,就是对人心的把握,端看谁有气势,好比兵不厌诈一样。 圣上看了看程子安,点着考卷上的文章,道:“这般的策论文章,以前从未见过。你就不怕,此次殿试名落孙山?” 程子安呆愣愣望着圣上,道:“圣上可要判学生名落孙山?” 瞧他这是什么眼神,真是没出息! 也是,一个来自明州府的乡野小子,成天在京城挖空脑袋到处钻营,跟在纨绔身后玩耍,能有多大的胆识。 圣上多了几分耐心,道:“你还年轻,这次不中,下一年再考就是。” 程子安脸一下垮了下来,怏怏道:“学生不考了。” 圣上吃了一惊,问道:“为何?” 程子安道:“读书太辛苦,学生家贫,不忍为阿爹阿娘添加麻烦,那就是不孝。学生打算待回到明州,就寻个糊口的营生,赚银子供养爹娘。” 圣上呵呵,道:“你阿爹是举人。” 程子安道:“学生阿爹是举人,在村里有近百亩的田地。每亩地在丰年时,能收约莫三百五十斤粮食。去掉佃租,村民数着颗粒吃,加了豆子,菜蔬进去煮。在入冬后,依然所剩无几。春天青黄不接,基本靠野菜充饥。都是乡里乡亲,阿爹心善,收佃租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得让他们活下去,没了人手种地,我们一家子,也种不了那么多地,可惜大好的田地,都得荒废了。家中除了佃租,也没什么别的收入,学生饭量大,吃得多,读书花了这么多钱,总要报效阿爹阿娘,方不负他们的生养之恩。” 圣上定定盯着程子安,神色一片冰冷。 明州府富裕,乡下百姓亦如此,何况其他穷困的州府。 官员能免除赋税,举人的功名,亦能免除一部分。 程子安家免除的一部分,要回馈给佃户,村里的百姓们。 他们活不下去,没人种地。 他们活不下去,大周的赋税,谁来提供? 文士善肃清明州府,打散世家大族,从他们手上,多收取了许多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