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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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没见过你,你爸爸妈妈不在,你也不姓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还是摇头。 小女孩有点生气:“你也是商家的人吗?不是的话,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题她会,“商渡叫我过来陪他过年。” 小女孩:“但你该回你自己家过年。” 周雨晚沉默了。 或许吧。 她应该回自己家里去。 这里再怎么美好,也不是她的家。 这天晚上,她睡不着。 夜里又一次翻身,商渡听到动静,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不睡?” “商渡,”她叫他,侧躺着,面朝他的方向,两张床离得很近,他们相隔不过一米远,“我想回家。” “为什么?”他不懂,“说好陪我一起的。” “嗯。”她坚持,“但我想回家。” “你家里又没人。”他说,“你回去也没什么好的,不如陪我待在这儿,有人照顾你,还有人跟你一起玩。” 她摇头,眼眶渐渐泛酸,依旧是那句话:“商渡,我想回家。” 听出她话里的哽咽,商渡愣了下。 最后还是没遵守和余曼的约定,掀开被子,跨出那一步,到她床上,钻进她温暖馨香的被窝里,将人抱着,好声好气地哄: “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抽一记鼻子,摇头。 “你到底怎么了?”商渡拿袖子给她擦眼泪,“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惹你不开心了?” 她其实是不想说的,但他坚持不懈地一遍遍问,她不知怎么,磕磕巴巴地说了晚上那件事。 第二天一早,就被他拉着,精准锁定目标,敲开小女孩的房门。 “你姓商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小女孩还没彻底醒觉,一脸懵。 她妈妈是商家人,但她随父姓,确实不姓商。 于是摇头。 商渡又问:“你家住哪儿?” 小女孩回:“澳城。” “可这里是港城,”商渡趾高气昂,“这儿既不是你家,你也不姓商,你怎么不回自己家过年,要跑这儿来?” 小女孩一时间脑子混乱,没跟上商渡的诡辩,傻愣愣地僵在那里。 他再紧了紧周雨晚的胳膊,把人拉到身侧,冲那女孩放话: “我姓商,而她是我带来的人,所以她也是商家的人,知道么?以后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撂下话,把人威胁到眼眶泛红了,大少爷这才肯心满意足地拉着周雨晚离开。 那是周雨晚唯一一次陪商渡到港城过年。 之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候了。 因为她像屋外的流浪猫,隔着一扇玻璃窗,目睹他人的幸福美满,比自己身陷泥潭,更叫人扎心难堪。 因为,她也有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不想被任何人看扁,尤其是在她最要好的朋友商渡面前。 所以,之前,面对商渡一次又一次的邀请,明知自己家破破烂烂、不值一提,她也那么坚持要住家里,不想搬进他的公寓。 包括这一次,面对商渡的邀约,她又一次拒绝了他。 理由是,她爸妈可能会叫她回老宅过年——尽管她和陆卿晚闹得那么凶,这种可能性是那么微乎其微。 * 期末考如期而至。 他们学校批卷很快,没两天,成绩出来,老师们讲完试卷,才开始放寒假。 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拼搏,周雨晚成绩突飞猛进,年级排名一下冲进前两百,上升了近三百名次。 班主任施颖在课上对她予以夸奖,让同学们向她学习。 柯思萌成绩很稳定,在这个不知“不进则退”还是“不退步就是进步”的关键时刻,有周雨晚作对比,她对着自己的分数排名,长吁短叹,愁云惨雾。 直至现在,都没见周牧或陆卿晚发来消息,有任何要带她回周家或陆家老宅过年的迹象,为防商渡再邀她去商家,周雨晚拍拍柯思萌的肩膀,主动担下重任: “反正我寒假也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学习吧。” “诶?”柯思萌惊愕,“你不回老家过年吗?” 周雨晚耸肩,无所谓的口吻: “我好不容易才考进前两百,当然要再接再厉,防止掉下去啊。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学生有多卷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柯思萌还要再问。 她一句话结束:“春节年年有,高考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有她和柯思萌的约定兜底,又有可能要回老宅过年作前提,商渡终于放弃带她回港城过春节的想法。 出门前,他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小心别被人尾随,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联系他…… 周雨晚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刚当大人也没几天。”他反驳,故意抬手揉乱她头发。 周雨晚烦躁地拉开他的手,捋着头发,不服气道:“你不也没多久。” “但我好像当你哥哥挺久了。” “……”周雨晚翻一白眼,“你出生年月摆在那儿,也当不成我弟弟吧?” 他被逗笑,肩胸轻轻颤动,又一次摸她的头,俯身,视线与她齐平。 “既然你决定留在这儿学习,那就好好学,不准偷懒,我每天都会找你检查学习进度的。还有,有事记得联系我,大事小事都要说,你住在我这儿,我是要对你负责的,知不知道?” “哦。”她懒恹恹地应。 “我会想你的。”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随之一并落下的,还有烙在她额头的一个轻吻。 然后,他出发,按照计划,先是去三亚陪他父母度假,再转回港城过春节。 至于周雨晚,直到年廿九,仍然没收到周牧和陆卿晚的消息。 大概今年真不回老宅过年了吧。 也好,不用跟他们一起逢场作戏,看他们假模假样地扮演恩爱夫妻和尽责父母。 可以放任她一个人清静清静,好好学习,为未来而努力。 寒假这几天,在商渡公寓不方便,她也不好意思总跑别人家里,于是跟柯思萌约在安静的咖啡厅,或者图书馆里学习。 她进步再大,其实也就一半吊子,而且也不确定商渡的学习法子适不适合柯思萌。 但看柯思萌似懂非懂,好像也能学到点东西的样子,周雨晚姑且当做自己并没误人子弟。 鹏市多的是外来务工人员,越是逼近除夕,留在这座城市的人越少。 直到除夕这天,鹏市大多店铺歇业,几乎快成一座空城,沿街路灯都比留在这座城的人要多。 咖啡店关门了,图书馆也闭馆。 柯思萌说,要不去她家做功课吧,晚上,周雨晚还能留在她家,一起吃年夜饭。 “你家年夜饭应该也挺热闹吧?”周雨晚问。 “热闹呀。”她眉欢眼笑地说,“我一家人,还有我堂哥一家,我爷爷奶奶也在。” 周雨晚听着,低头,踢一脚路上被风吹着跑的塑料袋,最后还是决定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挺好。”她评价。 “所以你来吗?”柯思萌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光。 周雨晚摇头。 柯思萌:“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不过是不想再当那只站在窗外,亲睹他人幸福美满的流浪猫而已。 但她不能这么说。 所以,她回:“我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柯思萌疑惑,“你要跟你爸妈一起吃年夜饭?” “嗯。”周雨晚点头,强颜欢笑,“是啊,跟他们吃年夜饭。” 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24小时自助自习室。 开双人包间。 约莫傍晚五六点,柯思萌被家里一通电话叫走。 周雨晚留在自习室,刷完最后一套题,再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自习室今日似乎只接待过她和柯思萌两个人。 现在,彻底只剩她一人。 她收拾东西,离开。 夜风萧瑟,向来车水马龙的街道,现下变得空旷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