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想得美！”林妈将围兜解了下来给林冬梅系上，“以后你给我乖乖洗碗，免得你又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林妈说完就离开了厨房，林冬梅只能欲哭无泪地洗起碗来。

    等林冬梅洗完碗出来，林志军已经趴在林妈妈身上睡着了，自然不会想着再和林冬梅下跳子棋了。林爸爸则和林松在那严肃地说着什么，连林柏都赶到一边百无聊赖地在翻着家里的旧报纸。

    “这事你做得对，剩下的就让他们去处理吧。”林爸爸最后说道，“我这边也会在矿长办公会说说青工培训的事情。”

    “爸，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我们矿又不是第一次接收大学生了，可哪次出过这个问题？”林松不解地说道，“人事科的人是傻子？安全科的人是蠢货？我看不是吧？”

    “呵呵，还不是有些人的心思不在矿里，总想着搞点东西讨好上面呗。”林爸爸讥讽道。

    “那爸，你不会得罪人吧？”林松有些担心。

    “得罪了又怎么样？我行得正长得直，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谁能找我麻烦？这还是不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天下了啊？”林爸爸嗓门有点大。

    被打搅了清梦的林志军瘪瘪嘴想哭，但被林妈妈哄住了。

    “你说话就说话，扯着嗓子喊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野狼进来了。”林妈妈抱怨道。

    林爸爸略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压低嗓门和林松说着什么。

    林冬梅坐到林柏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咱爸和咱大哥在说啥呢？”

    “工作上的事情，说要保密。”林柏看着报纸上连载的故事，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当啥事呢。”林冬梅也没觉得什么奇怪，就凑到林妈妈身边看林志军的睡颜去了。

    第039章 提亲

    林冬梅也不知道自己亲妈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总之她被告知不要操心，于是她这些日子就基本在家里做家务，有空了就去找赵玲一起闲逛。

    而就在林冬梅的逍遥日子没过几天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满脸喜气的大妈带着一个吊着眼、头发稀疏且花白并似乎因为缠过脚而行动不便的小老太太一起走进了林家。

    今天是休息日，除了林大嫂因为调班的问题还在职工医院值班外，其他的林家人此时都在林家客厅坐着。

    “林矿长，我给你道喜来了！”大妈进门就扯着大嗓门喜气洋洋地说道。

    大妈这一招先声夺人不仅让林家全家人都注意到了她，连带着周围的邻居和路过的路人也慢慢在林家门口聚了过来。

    “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林爸爸板着脸问道，“而且，我还没问过两位是谁呢？我好像没见过你们，想来怕不是我们矿里的人吧？虽然这里是家属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哎哟，林矿长！你现在想赶我出去，待会你怕是不让我走了。”大妈丝毫没有觉得什么，反而更加高兴地说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这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了！”林爸爸说道。

    “我给你闺女找了个乘龙快婿！”大妈高声说道，“人家可是高中毕业的年轻才俊，配你家姑娘那是刚刚好。”

    “什么叫配我家姑娘刚刚好？”林妈妈似乎知道了什么，直接插话进来。“现在可是新时代了，讲究一个自由恋爱。我从来没听过我姑娘说过心中有人，你这个‘年轻才俊’是从哪个旮旯角里翻出来的？”

    大妈一愣，心想这程序不对啊？自己刚刚那一通好吹之后，这边不应该抬高下自家姑娘，然后自己再说点好话就凑一起结婚了么？

    见媒婆大妈一脸错愕，林妈妈冷笑道：“你怕是没弄清楚就上门了吧？哪有你这样做媒的？乱点鸳鸯谱就算了，还直接找个不相干的女方家庭上门，也全然不管人家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

    林妈的话让外面围观的人感同身受，这个时候的家庭大多有好几个孩子，除了少数家庭外那都是有男有女的。哪个有闺女的家庭喜欢自己女儿的清誉被人污蔑？

    “林冬梅，我这是看得起你才上门的！你见过哪家婆婆跑到媳妇家来赔小心的？”瘦小老妇人此时张开了嘴巴，“你从小就喜欢我家儿子，那吃的用的是一股脑儿地送上门。要不是看你娘家富裕，我才不稀罕你这样的媳妇呢！”

    “你这老太婆瞎说什么呢？”林冬梅立刻怒了，“什么叫我将吃的用的一股脑儿地送到你家去了？我当初是看你儿子吃不饱穿不暖，一条裤子磨得屁股都遮不住了还穿着上学。谁让我同情心泛滥，就稍微照顾了下你儿子。结果你儿子就觉得我这是喜欢上他了？我以前每天上课的时候路过何叔叔家的时候，还天天给他们家大黑喂肉包子吃，那大黑咋没觉得我爱上它了？”

    林冬梅这话顿时逗笑了大家，何家的大黑是一条退役军犬，那是一个威风凛凛。而且林冬梅小时候喜欢喂大黑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直到现在大黑除了何家人之外就听林冬梅的话。

    “亏你还是念过书的！难道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心里不是喜欢我儿子，为啥缠着我儿子不放？”朱仁的妈妈尖叫着问道。

    “我啥时缠着你儿子了？我和你儿子从来就没同过班，后来更是不同校，你那双眼睛看见我缠着他了？我看你该赔付老花镜了！”林冬梅讥讽道。

    “那我儿子为了你放弃高考了，心甘情愿陪着你留在这里，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咋这么心黑呢？”朱仁妈妈使出了道德绑架的必杀技。

    还别说，朱仁妈妈这话说出来之后，不少围观人看林冬梅的眼神就不对了。

    但是林冬梅却冷笑一声，“您又在这忽悠不知情的大家伙了吧？您那宝贝儿子真的是因为我才放弃高考的？难道您不知道青峰县完全中学为了这件事特意出了通知么？哦，你现在愿意去看的话，那通知大概还在完中校门口没有撕下来！”

    说完，林冬梅又看向围观的人，义正严词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妈大婶，大家都是看着我林冬梅长大的。虽然我自诩不是什么好孩子，但是这些年下来，大家伙可看见过我林冬梅做过任何丧良心的事？

    那朱仁为啥不能参加高考，那是因为他的审查没有通过！为啥他的审查没有通过，因为他朱仁是地主劣绅和汉奸走狗的儿子！他爹被枪毙的事情才过去多少年？真当大家都忘记了！

    我出身在工人家庭，又受过国家教育，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地主和汉奸的后人？现在这个地主和汉奸的家庭觉得社会宽松了，就又想着拿出当年那一套出来欺负我们老百姓了，你们说答应不答应？“

    林冬梅这一煽动，顿时围观的人都气愤起来。要知道此时的工人思想觉悟不仅高，而且还都有“主人翁”精神。将旧社会的地主还想在新时代闹事，立刻叫嚷起来，甚至有人跑去叫保卫科的人过来了。

    第040章 解决

    保卫科的人听到有地主余孽在工人家属区闹事，顿时警惕心大作。在科长的带领下，好几个科员是全副武装地赶了过来。

    此时国内的警察部署还没有后世那么普遍，因此很多工厂的保卫科在事实上就充当了基层警察局的角色。他们不仅有执法权，而且还有一定的审判权和处罚权。而且由于现在国内的形势还不算完全大好，因此保卫科是真正有配枪且枪里有子弹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请无关人员离开，不要聚集在这里。”科长边往里面挤边喊道。

    当媒婆大妈看到一个穿着制服还拿着枪的人走了进来，顿时就脚软了。

    她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嚎道：“我可不是坏人啊！组织千万不要枪毙我啊！”

    “大妈，我们是保卫科的，又不是土匪，不会随随便便乱抓人的。”科长哭笑不得，但还是耐下心解释了一番。

    听到科长这么说了，媒婆大妈才收起大嗓门，默默地坐在地上不出声。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能跟我说说吗？”科长询问道。

    “李叔，这事和我有关，就让我来跟你说说吧。”林冬梅走了过来，脆生生地说道。

    基本上，家属区的人都互相认识。而保卫科的李科长自然认识林家，毕竟林爸爸是矿里的生产矿长，而林大哥则是掘进队队长，都是矿里有头有脸的人。

    林冬梅不仅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同时还将前因后果也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林冬梅没有偏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她们跑上门像逼我嫁给她儿子，这完全违背了国家鼓励自由恋爱和反对包办婚姻的政策。”

    “我知道了。”李科长现在看朱仁妈妈的眼神都是冷的。他家就曾经就因为朱仁爷爷的剥削而破产，在给朱仁家当了几年长工之后，结果没想到又引来了倭寇。因为不愿意给倭寇工作，李科长的爸爸被活生生地打死，最后是李科长的哥哥带着全家人逃到深山老林里才没有全家被杀掉。

    “既然违反了国家政策，那就带回去调查一下。”李科长一挥手，身边的科员立刻就将媒婆和朱仁妈妈架了起来。

    “冤枉啊！我都是被这个地主婆娘骗了过来的啊！”媒婆大妈果断背刺朱仁妈妈，“组织，我要交代！我要坦白从宽！”

    “等到了科里，你想交代什么都可以。”李科长说道。

    让科员将两个肇事人带走后，李科长又对林冬梅说道：“你也要跟我们去科里做下笔录，你看怎么样？”

    “义不容辞。”林冬梅答应了下来。

    然后林爸爸和林妈妈就陪着林冬梅跟着李科长朝保卫科走去，而原本围观的人也渐渐散掉了。

    在保卫科，林冬梅将事情的经过再说了一次；而林爸爸和林妈妈也各做了一份笔录来证明自己女儿的话没有错。

    “好了，这事后面就归我们了。”李科长对林爸爸他们说道，“不过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个治安问题，最严重也就是让对方去劳动农场去改造几个月。”

    “这是你们的职责，我们就等着最后的处理结果便是了。”林爸爸说道。

    林爸爸和李科长握完手后就带着林妈妈和林冬梅回到了家里，此时林大哥和林二哥都一脸好奇地等着他们回来。

    “这也太便宜他们了！”林二哥听完可能的处理结果后，有些不满地抱怨。

    “这件事说起来虽然恶劣，但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损失，能处理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林爸爸倒是受过普法教育，“难不成还能送人家去打靶？”

    “我看送去打靶就挺好，谁让他们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林二哥忿忿地说道。

    “这话你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到外面给我闭上嘴巴！”林爸爸警告道，“现在的气氛可没有以前那么松快了，你别因为一张破嘴而惹来大麻烦！”

    “哦，我知道了。”林二哥被林爸爸一吼就立刻乖了。

    “还有你，林冬梅，今天这事别告诉我和你没有一点错！”林爸爸少有地直呼林冬梅全名，“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要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而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住几个人？等大家回去一想，我看你以后怎么在家属区抬得起头来！”

    “也别说冬梅了，当初她还不是小么？”林妈妈忙出来打圆场，“等过几天，谁还记得住这件事啊！不过冬梅你以后也要学聪明，和男孩子来往是要有点距离的。”

    第041章 责问

    林冬梅不知道几天后还有没有人会记得自己这件破事，但是她知道自己再过两天就要返校去拿毕业证了。

    “冬梅，你说我会不会拿不到毕业证啊？”在车上，赵玲有些焦虑地问道。

    “你想太多了吧？如果连你都拿不到毕业证的话，那全校估计就没几个人能毕业了。”林冬梅说道。

    “可我总觉得我政治考试最后那道问答题似乎有个点没有答到。”赵玲担心地说道。

    “你自己也说了，是‘似乎’，而且还只是‘一个点’。”林冬梅有些无奈地说道，“政治老师不是说了么？他们阅卷是按点给分的。你最多就是算少了一个点，那其他点的分还是能拿到啊。况且你就发现这一个题目有问题，那不是证明你其他题目都没问题。所以说，放心好了！以你平时的成绩，就看你是拿‘优秀毕业生’还是‘模范毕业生’的奖状了。”

    林冬梅说到的两个奖状算是工贸中专给毕业生的最高和次高奖励。“优秀毕业生”是次高奖励，只要所有成绩全部及格且总成绩位居本专业前10%就能拿到。而最高奖励的“模范毕业生”则是在“优秀毕业生”的基础上结合该生整个中专学习期间的成绩及操行表现给予奖励。通常每个专业最多不超过三个人，很多人少的专业可能就只有一个名额了。

    重回工贸中专的时候，赵玲还有点感慨，但林冬梅则满打满算只念了半年就没啥特别的感觉。今天学校里只有毕业生，大家按照专业分别去不同的办公室领材料。而领完材料的同学又按照班级在那拍毕业照，并且还有几个家境不错的学生则三三两两和最好的好友合照或干脆拍下单属于自己的青春。

    “林冬梅。”班主任在一沓厚厚的材料里找了找，最后颇为高兴地将一个档案袋交给她。“毕业考考得不错，不仅全部几个，而且还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奖状。”班主任有些感慨地打量下林冬梅，“这三年里，前两年半留给我的印象就只有那个病恹恹、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样子。没想到最后半年你不仅成绩进步了，身体也好了。这样做，很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去单位后也要保持啊！好了，档案袋里是你的毕业证、报到证和优秀毕业生奖状，别掉了！”

    “谢谢王老师，我会记得的。”林冬梅很意外自己居然还得了一张优秀毕业生的奖状。

    而轮到赵玲的时候，班主任更是高兴。果不其然，赵玲不仅拿到了模范毕业生的奖状，而且她的毕业成绩是全专业第一名。

    “这就是年代文里女主们念念不忘的报到单么？”林冬梅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印着黑字并盖着红章的巴掌大白纸，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赶紧收起来，这个东西如果掉了就麻烦大了。”旁边路过的老师提醒道，“你等会去单位报到啊！转粮食关系啊！移交人事档案和团组织关系都要这个。如果掉了，不仅会至少少拿一个月的工资和粮食，而且你还要跟接收单位的组织写材料说明原因。总之，麻烦大了！”

    被老师这么一提醒，林冬梅连忙将报到单小心翼翼地放回档案袋再仔细地将袋口封好。

    “快点，我们班在那边拍毕业照呢。”后面赶上来的赵玲拍了拍林冬梅的肩膀，“等会我们俩也照张合照吧？”

    “好啊。”林冬梅知道自己和赵玲都不差这点钱，“多找几个背景拍拍。对了，还有留几张单人照。”

    “嗯，就按你说的办。”赵玲颇为兴奋地点头道。

    就在两人笑着准备离开办公楼的时候，一个教室里传出一个女生哀求的声音。“老师，我辛辛苦苦念了三年，总不能连张结业证都不给我吧？”

    “何慧茹同学，不是老师不帮你，而是你犯的错误太严重了！”老师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遗憾，“现在学校没有选择开除你就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

    “周盼儿，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你就将我一个人丢出去顶罪么？”女生此时变得愤怒起来，“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好了，闭上你的嘴！”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自己脑袋不灵光还能怪谁？以后你眼睛擦亮点！”

    “爸，连你都这么说？”何慧茹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我才是你的女儿啊！你现在还要帮着周盼儿，就意味着她爸爸是你的领导么？”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周围的人都愣了。

    第042章 东引

    就在林冬梅和赵玲在不远的地方吃瓜吃得兴起的时候，周盼儿忽然发现了林冬梅。

    她跑了出来，抓住林冬梅的手，泪水涟涟地说道：“林同学，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原谅何慧茹的吧？快原谅她啊，这样她就能拿到毕业证了。你也不想看到她因为你而毕不了业，最后悲惨地过完这一生吧？”

    “你都不问问她犯了什么错就要我原谅她？而且你的话里话外就仿佛在说，只要我不原谅她就是我错了？并且她未来有任何不幸，一切的根源都是我？”林冬梅一脸冷笑地看着周盼儿，“我看你脸也不大，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冬梅的话噎得周盼儿不晓得该如何回应，而林冬梅却是大大方方对周围的同学说道：“毕业考试的会后，何慧茹同学举报我作弊。但在监考老师没有发现任何作弊的争取情况下，何慧茹越发举报我将作弊材料藏在身上。但是经过监考组老师们的仔细检查，我全身上下都没有毕业材料。你知道这叫污蔑人格和构陷他人么？故意陷害他人是要‘反坐’的！既然我没有作弊，那林慧茹别反坐‘作弊’是有道理的。现在只是处罚她‘不能毕业和结业’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