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第168节
咬咬牙,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还是请假吧。” “不,不行。” 郑松推开她的手臂。 机械性地朝着温惠的反方向走,如同被控制的木偶人般僵硬:“惠惠,你别担心。等我晚上回来。” 第175章 丈夫12 温惠始终不安, 亦步亦趋地跟着郑松,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郑松迈进去, 里面没人, 郑松独自站在电厢内,四周是透着冰冷色泽的银白色金属。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西装笔挺、勾勒出流畅诱人的身形, 电箱合拢的瞬间,温惠似乎看到他面色巨变, 他的身形晃动了一下—— 温惠咬紧唇,怕郑松跌倒,她顾不上换衣服,跑到楼梯间,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一楼, 正好和走出电厢的郑松迎面碰上,看到郑松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温惠提起的心骤然落地,她朝着郑松跑去。 因跑得急,语气带着喘:“郑松……你吓死我了!” 临到他的面前,有人路过,温惠注意到郑松冷淡的面色,她的脚步倏地停下, 站在离他半臂的距离, 仰起头, 神色关心:“你险些晕倒, 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吧。” 郑松满脸迷茫, 但看到温惠竟然穿着睡衣拖鞋跑到外面,心底的火冒起来,他扯着温惠的胳膊,把她扯到角落里,语气透露不满:“你看看你穿得这是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你这样子都被别人看到了!温惠,你懂不懂羞耻?” 温惠震惊地瞪大眼睛,明亮的眼瞳蒙着层细密的水雾,委屈潮水般涌来,她穿着睡衣,又不是光着身子跑出来,她看到他在电梯里神色巨变,担心他晕倒,关心他的身体才跑下来的,他怎么……怎么能够指责她的品行? 她不懂,一个人的态度怎么能变化得这样快,前一秒还亲昵地喊她惠惠,下一秒却满脸冷色朝她发火。 揪紧手指,温惠站在角落里,纯白色棉裙蹭上墙灰,那么一点脏污,被温惠注意到,她的心脏顿时收紧,仿佛压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温惠的眼角沁出泪珠,郑松看到了,顿时愧疚,他最近几日不知怎的,昏昏沉沉,搞砸几次和来访者的谈话,老师关起门来教训他,郑松心底着急,他承认,他这是把气撒到温惠身上了,当下便牵住她的手。 “惠惠,怪我,是我犯浑了,不该说你,但是你看看这里来来往往全都是人,你穿成这副样子是不是不应该?好了,快点回家吧,我上班去了。中午不用给我送饭了,你到家里和妈说说话,她最近被新闻吓得失眠,你开导开导她。” 温惠不语。 郑松捏着她的肩膀,低头吻她,温惠偏头躲开,郑松的吻落到她的脸颊,他皱起眉头,语气不耐:“好了,我都跟你道歉了,别再揪着不放。我上班要迟到了,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妈说说话还能有点事做!” 郑松匆匆离开。 温惠气得跺脚。 昨晚上有多甜蜜,此刻就有多失望。 温惠回到家里,餐桌摆着的餐具要收拾、地面要扫和拖,卧室的被子需要整理,郑松换下来的衬衫需要手洗,看起来琐碎的、毫无价值的活 ,却要耗费将近一整个半天的时间,而且这种活干了在别人眼里跟没干一样! 温惠默默抹掉眼泪,赌气似的把郑松的衬衫扔掉,扔得离着自己远远的,平静了会儿,她先把餐桌收拾好,卫生打扫干净,就算心里存着气,她爱干净,这些事情也得做完,等她把家里的这一套收拾完,已经到十点钟了,她换了身衣服,到楼下超市买了箱子牛奶和新鲜水果,拎着去了婆婆家。 值得庆幸的是,新闻再没有报道过再恶劣的事情,虽然天空的乌云笼罩的范围在增加,但是云层的厚度在变薄,被笼罩的地区有阳光可以透下来。 只是各地的死亡病例呈递增的趋势。 奇怪的是,死亡人数在增加,像之前那样大规模的暴,乱事件却在减少。 温惠打了辆出租车。 闲得无聊,滑动手机,有人评论—— “看过末日文都清楚的套路,暴雨是丧尸进化的契机,你们没人觉得奇怪吗?最开始的时候,经常性地发生‘疯狗’咬人的事件,甚至有很多被未知物种感染的人会有意识地到人口密集的地方发疯……但是暴雨过后,此类事件在减少,可是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增加……它们是否进化了?” “说得有道理,但不多!那群被感染的变异种已经被警方处理了,没有宿体怎么完成进化,要我说,这根本就是两种东西,对,没错,那团乌云遮住的世界里难道就只有一种生物吗?肯定是暴雨的时候,把其他更厉害的生物带到地球……它们无声无息地就能杀掉我们……” “好可怕啊。” “要是真像楼上说得那样,那它们会不会借尸还魂呢?不对,寄生……” “别说了,真要是这样,那谁知道周围是人是鬼,我们岂不是任他宰割?” “没影的事,散了吧,别制造恐慌了!就是环境污染导致的物种变异,被说成外来的未知物种,你们也信?等着专家把药品研制出来吧!” 温惠的眉头始终拧着,在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才稍微松了松,那些末日的言论看得她心头堵塞,和郑松的不愉快加剧她的恐惧,她眼眶又开始发酸,抽出纸巾将泪珠洇干,转头看向窗外。 车辆往来,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温惠心里怀着美好的期盼,希望确实如她看到的那条言论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疫病,等专家把药物研制出来就好了。 ——不是未知物种入侵,更没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存在。 郑松家里人仍旧是那套说辞,郑松年轻有为,温惠赋闲在家,两人没有孩子,是因为温惠不争气,温惠嗯啊的敷衍过去,又惹得婆婆翻白眼,温惠全程装傻,能哄就哄,不能哄就闭起耳朵听训。 直到走出婆婆家的大门,温惠长舒一口气。 回家的全程,温惠低垂眉眼,心情低落。 她路过垃圾桶,听到惨叫声响起,是猫发出的声音,她顿时停住脚步,朝着声源地走去。 在垃圾桶的后面,藏着一位小男孩,穿着身黑色的长袖,像是拾的大人不要的衣服,手臂瘦弱无力,却桎梏着流浪猫的脖子。 温惠立马出声:“你松开它。” 不知为何,她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转念又想,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站起来可能连她的腰部都够不到,有什么好怕的? 温惠捏着挎包的袋子,克制紧张情绪,用和善的语气循循善诱:“这样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快点松开它吧,我会当做没有看见的!” 回应她的,是男孩仿佛按下慢速回转的头颅,露出一张诡异且模糊的面容。 温惠周身涌动的血液因恐惧而冷却,在出租车上许下的美好期盼宛如玻璃般碎裂,那些听起来远不可及的未知怪物竟然真实存在,且被她直面! 尖叫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她就被涌出男孩皮肉束缚的黏物质裹住。 温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滩粘稠的仿佛沼泽般的液体将她裹缠住,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靠近她脖颈的位置,有尖锐的牙齿贴着她的血管,她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地竖立起来,眼角逼出一汪生理性的泪珠——她太怕了,怕到语言系统失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黏物质分散出一根触须般的东西,钻到她的口腔,男孩咧嘴看着她的面容,用雌雄莫辨的嗓音说道:“……你长得很漂亮呢!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我可以暂时用用你的皮囊吗,我不喜欢现在的这副,小小的、脏脏的,姐姐你肯定会同意的吧。” 它嘻嘻嘻笑起来:“姐姐连这种东西都可怜,”它扔掉流浪猫,继续说道:“也帮帮我吧,我喜欢你的皮囊呢。” 温惠脸颊苍白,唇彻底失去血色,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调侃一句只是借用而不是彻底占据吗,但是对着男孩模糊的面容,她只觉得恐惧,泪珠盈满眼眶,失控般地坠落,她仰躺在地面,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干瘪的皮囊跌落在她的身旁,而她的太阳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入侵…… ——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可以夺舍! 温惠在刺痛袭来的前一刻,想到郑松,脑海里播放的每一帧都是关于他的画面,有和他初遇的场景,更多的则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她是家里的长姐,不幸生在不被重视尊重的家庭里,因此便格外贪恋那些愿意赠予她温柔的人。 可惜,郑松婚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很少对她笑、很少摸着她的脑袋用亲昵地口吻夸奖她,她不禁想道,最近郑松的改变是否是自己的一场美梦呢? 温惠攥着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郑松的手机号被她设置为紧急通话联系人,她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下意识的求救对象只有郑松,里面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 这股明显不属于人类且恐怖的音色,使脱离男孩皮囊的怪物微微呆滞,紧接着,它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疯了似的往巷道里躲。 郑松赶来看到的画面,是温惠被猩红血肉包裹,血肉凝聚出的触须探向她的太阳穴——那里可以直接侵入核心的脑干,顷刻间夺取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黏物质源源不断地由他的脚底冒出,瞬间铺满整个地面,构造出一片猩红色的海洋,郑松一步一步地走到温惠的身边,眼瞳裂开无数缝隙,他感到恐惧,感到死亡在逼近,他慢慢地捧起温惠柔软的身躯,温惠眼睫颤动,睁开眼睛,眼神茫然且恐惧,充盈着满满的泪珠。 “惠惠……” 看到是她的那一刻,郑松第一次体会到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176章 丈夫13 日头藏进高楼之后, 在夹缝中露出小块的身影,将巷道烧成橙黄的一片。地面铺展着海浪般的猩红血肉,眨眼的功夫, 就攀到四周, 将泥砖垒造的墙壁彻底拢在血肉里面,和日暮烧出的光重合,显得壮丽又诡异。 温惠躺在怪物用血肉构造的安全空间, 那滩柔软的黏物质蠕动着钻到她的身体和地面接触的缝隙,用柔软的身躯代替坚硬污脏的地面。 “惠惠, ”郑松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好一会儿,才有勇气叫出她的名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惠,嗓音微哑:“……惠惠别怕, 是我。” 温惠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了身居家的装扮, 上身是略微宽松的白色短袖,搭配黑色半身裙,同色系的腰带束住盈盈腰肢,此刻她的衣服被染脏,地面的灰、殷红的血,还有黏物质攀爬留下的黏液。 她是瞬间被怪物裹住, 没有挣扎, 事实上, 就算挣扎以她的力量无法和怪物对抗, 衣服还算完整,只是她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向来干净的脸庞沾满血痕,被触须撕开的太阳穴的位置,有血液流出来。 郑松看着怀里的温惠,胸腔盛放的心脏剧烈地震颤,连带着那些由此提供血液的猩红物质,都变得狂躁起来,被它蠕动攀爬过的位置留下被侵蚀过的痕迹,它们的表皮在瞬间变成仿佛沾染浓硫酸的黏液,本就颓败的巷道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惠惠,别担心。”郑松的唇贴近温惠的脸侧,温惠沉浸在男孩制造的恐惧中难以回神,四肢痉挛,被黏物质温柔地裹缠住,防止她伤害到自己。 他说道:“睡一觉吧惠惠。醒来我们就回家了呢。”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怪物的声音略微哽咽:“都怪我,竟然没有保护好你。惠惠……” 黏物质蠕动到她的脸侧,熟悉的气息袭来,温惠的眼睫颤了颤,旋即,陷入睡眠。 郑松抱着她站起来,面部的五官迅速被模糊的黏物质覆盖,他将温惠藏到血肉里面,直到看到她的肢体没有半点暴露在外面,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他连人类的样子都懒得维持,仿佛夏季融化的奶油雪糕,汇聚成大滩的粘稠物质,向着巷道的深处蠕动。 …… 和郑松比起来,那团险些夺舍温惠的怪物显然是小巫见大巫。褪去男孩的皮囊,这团蠕动的黏物质显得粗糙难堪,被表面光滑鼓着健硕肌肉的郑松囚困在巷道内。 “您别杀我!我们都是那里来的……”随着暴雨降临在人类社会的怪物,短短的一夜一天,竟然熟悉了人类社会的敬语,面对这团比它凶恶的同族,它试图通过感情牌使郑松‘高抬贵手’:“……请您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跟您抢食物的,全都给您,我只是想要得到她的皮囊……啊!皮囊也给您,求您放我离开……” 落在旁人的眼中,巷道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肉眼无法捕捉和理解。膨大到有数层楼高的猩红血肉将那团粗糙的黏物质困在血肉的内部,慢慢地挤压、直到怪物的尖锐嚎叫硬生生地断裂,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郑松说了一个它、包括同族们无法理解的话—— “她是我的妻子。” “不可以伤害她。” …… 温惠醒来,郑松抱着她躺在床上,她的四肢被郑松裹缠在怀抱里,抱不过来的地方,就用被子裹住,温惠感受到浓烈的安全和信赖。 郑松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好可怜啊惠惠。” 他收紧手臂,眼神专注地凝望着她,语气含着股清晰的怜爱之情:“我们回家了呢,惠惠别怕。” 温惠仰着脸,怪物给她的冲击实在强烈,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措施,使她暂时性遗忘那时的恐惧战栗。 眼睫扇动的瞬间,细微的泪珠浮现,使她的上下睫毛沾在一起,黏连出的细丝遮住眼睛。郑松用拇指给她抹去,仿佛亲临她的痛苦,语气透露出的情感比之温惠更加恐慌,他抖着唇说:“吓死我呢惠惠。” 他庆幸那时郑松的意识残留下来,否则他无法以这样快的速度融入这具躯体,更无法理解种种情绪的含义。 怪物的眼底显露怜惜,他竟然学会假设没有发生的事件来增加这股痛苦,以此使他越发地认识到温惠的脆弱。他说道:“……惠惠好脆弱。幸好,幸好,如果它的触须占据你的大脑,惠惠就再也不是惠惠了。”回想到当时的画面,郑松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语气显得急促:“惠惠……以后千万不可以单独离开家门,很危险的。” 温惠感到一阵难言的怪异,郑松的眼瞳、语气,还有他那句带着颤音的感叹,使温惠仿佛回到被猩红血肉裹缠住的那个巷道口,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没细究,神情略有茫然,是被恐怖存在吓到后失去意识的茫然。 被窝的温暖渐渐地缓解她僵硬的四肢,那些被暂时屏蔽的情绪汹涌而来。 “郑松……有怪物!”温惠哭起来,膝盖曲起,蜷成球似的蜷缩到他的怀里,泪珠擦也擦不干净,连成一串滑过眼角,洇湿郑松的胸膛。她面色不安,声音低且急:“……好恶心,怎么能有那么恶心的东西,它,它把我抓起来了,我现在、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望着妻子充满恐惧的面容,感受着她因畏惧而缩向自己的动作,尽管她的举动充满对自己的依赖信任,郑松却无法因此感到欣喜。 他略显苦涩地弯起唇角,搭在她腰间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打,他缓慢地编造出能够平复妻子的谎言:“……惠惠你看错了呢,那只是……” 温惠扬声喊道:“我没有!我亲眼看到的,”她眼里再次沁出泪花,楚楚可怜,紧紧攥住郑松胸前的衣服,声音含着不被信任的失落,紧接着又焦急地解释:“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那个男孩没有脸,他像是剥香蕉似的把皮剥开,露出、露出一团粘稠的液体,它向我涌来,我差点被掐死……我没骗你!” 郑松改换说法:“是呢,是我骗了你,我赶到的时候确实看到怪物,和惠惠描述的一样呢。”瘫在床面的猩红血肉蜷缩起来,仿佛被嫌弃的可怜虫,覆盖温惠脚踝充当被褥的黏物质,慢慢地往后退,生怕被温惠注意到。 他说道:“……很恶心呢,确实很恶心,惠惠别怕它。我当时也被吓到了,但是、但是很轻易就把它赶跑了,我就抱着你赶快回到家中,我们现在安全了呢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