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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77节

    她的唇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她还在冲他笑,笑着用最清软又最绝望的声音说:

    “鹤遂。”

    “要么带我走,要么让我死。”

    “你选一个。”

    第52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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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声势浩大的沉默正在河岸边上演。

    听着很矛盾, 沉默怎么能声势浩大,但只有两个当事人能体会当中滋味。

    两个湿淋淋的人,一个坐在地上, 一个站在旁边。

    彼此身下都是一大团水渍。

    周念是坐在地上的那一个, 背后是颗柳树, 她就屈膝坐着靠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步远外的鹤遂。

    鹤遂不看她, 他甚至不拿正面对着她,而是侧身站着,面朝着南水河。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保持着沉默。

    自从周念让他做出选择后,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他沉默着,她看着他也沉默着。

    周念看得出来, 此时此刻的他似乎非常焦灼纠结,他胸口的起伏是乱的, 有时更是会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 准备拿一支出来时, 发现烟已经被泡烂,不悦地皱了一下眉,转而将烟带火机一并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从垃圾桶处折回, 抬眼看见柳树下的周念,那么瘦小苍白的一个, 她的锁骨凹得不成样, 薄薄的皮肤下面是肉眼可见的青色血管。

    他的眸光动了动, 与她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湿漉漉, 还特别明亮,看上去很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周念眼巴巴地回望他。

    下一秒。

    鹤遂抬脚走向周念, 停在她的面前,垂睫低眼。

    周念仰视他。

    这样的姿势,很像救赎电影里的某一帧,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他要是不带她走。

    那她就死路一条。

    周念的眼角凝聚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祇。

    下一个瞬间,属于她的神祇冲她俯身弯腰。

    旋即,水流声里传来鹤遂低沉阴郁的嗓音:“你想怎么跟我走?”

    周念怔住。

    紧跟着又听见他温柔地低低问她:“背你走,还是抱你走。”

    她给了他两个选择,让他选一个。

    他也给了她两个回答。

    似乎是一种绝对的对称美学。

    听见鹤遂回答的那一刹,周念的眼底瞬间明亮起来,眼角的那一滴泪也因为喜悦而落下。

    她没有犹豫地冲他伸出双手,红着眼哽咽道:“你抱我。”

    “嗯。”

    鹤遂弯下高大的身体,结实有力的胳膊横搂住周念的腰,另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膝弯底下。

    抱起她,就像是捞起一捧沙般轻松。

    周念被他抱在怀里,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她用手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怀里,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用触感来提醒自己这不是梦。

    鹤遂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第一句话是:“周念,你瘦了很多。”

    在他面前,周念从不避讳自己的情感,很委屈地说:“你不理我,我很难过,我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会吐出来。”

    “……”

    说着说着,周念就有点想哭:“我感觉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你了,像过了一万年。”

    鹤遂耷下眼皮,扫她一眼:“有这么夸张。”

    “真的。”

    鹤遂妥协:“行吧,真的。”

    周念一下把眼睛睁开,抬头去看他:“我是说真的。”

    鹤遂语气淡淡:“我没说是假的。”

    周念:“……”

    她失落地垂下眼睛,很轻声地说:“我感觉这么久没见,你好像没有特别想我,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我。”

    “哪有。”鹤遂还是那把慵懒的嗓子,说得特别漫不经心。

    “你很敷衍,你就是有。”周念更失落了。

    顿了一秒。

    一秒后,周念听见头顶落下他低沉的嗓音:“周念,我从来不骗你。”

    周念怔住,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他从没骗过她。

    这么说来的话,他并不是不想她,而是情绪内敛没表现出来。

    或者是——

    是他经常都能见到她。

    周念恍然大悟,重新抬起头,迫不及待地问:“鹤遂,你有偷偷地看我对吗?”

    他沉默不语。

    周念已经知道了答案,怯怯地问:“在我联系不上你的这段时间,你一般几天来看我一次?”

    鹤遂抱着她走得很稳:“每一天。”

    周念呼吸滞缓,近日来死凉的内心感受到一股暖流,她呐呐道:“原来你每天都有来看我。”

    事实确是如此,鹤遂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北清巷徘徊的,他在她家附近待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只为能看她一眼。

    一开始能看见她每天出门,后来发现她出门的次数减少,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出来,好不容易看见她,发现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她的厌食症应该是又复发了,他想。

    周念重新将脸靠在他的胸口,这一次,脸颊靠在一个什么坚硬的小东西上面。

    她转过脸,才发现鹤遂的脖颈上有一圈黑色的细绳。

    “你这戴的什么?”周念问,“我能看看吗。”

    “嗯。”

    得到应许,周念伸出手用小拇指勾起那条黑绳,小心翼翼地把绳上的坠物从他圆口衣领里拉出来。

    出现在周念视线里的,是一颗人类的牙齿。

    牙齿被清洗得很干净,做过抛光,看上去就很亮,是一颗很漂亮的牙齿。

    牙齿周身都被极细的银丝覆盖缠绕,根部固定在为其量身定做的银座里,像是它自己坐进去的一样。

    看得出来,做工无比精细用心。

    “这是牙齿项链。”周念觉得很稀奇,“我第一次看见用牙齿做的项链。”

    “嗯。”

    “哪来的牙齿?”周念问。

    鹤遂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你说哪来的?”

    周念下意识看一眼手里的牙齿,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她的牙齿。

    那天他陪着她去拔智齿,拔完牙后他向医生索要了她的那颗智齿带走,并对他说,那会是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周念抚摸着那颗牙齿:“你的生日到了吗。”

    鹤遂抱着她拐进巷子:“还没。”

    周念:“你生日是多久?”

    鹤遂:“十一月十三号。”

    周念很诧异:“啊。”

    鹤遂垂眼看她,淡淡问:“怎么?”

    周念眨眨眼:“我的生日也是那一天诶。”

    鹤遂薄唇微扯,露出个浅笑:“那赶巧。”

    这的确是一件很巧的事,两人居然是在同一天出生的。

    周念脑回路清奇:“等我们生日的时候,就可以只买一个蛋糕,岂不是很省钱。”

    鹤遂被她逗乐,轻笑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