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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些百味杂陈。 小镇依山而立,山脚下有一间小院,院门上已是落了厚厚一层灰。李慎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院内杂草丛生,一派荒芜景象。他拔开主屋门上生了锈的铁锁,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 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挑灯在桌前为他做寒衣的母亲,踩着凳子扑落檐上蛛网的母亲,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的母亲,不小心弄碎了花瓶很是沮丧的母亲,揪着耳朵叫他不准去别人地里偷瓜的母亲…… 李慎站在门口,竟是久久无法踏出脚步。 他嗓音沙哑,轻声道—— “娘,我回来了。” ……………… 一大早起来兴冲冲去找李慎的吕筝扑了个空,她将雁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被她逮着不放手的穆小白,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 “公主殿下,我还有任务在身。”他一根根掰开对方握在胳膊上的手指,慢吞吞道,“头儿他玩够了自然会回来,你不必太过担心。” 吕筝也不是十几岁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了,自然觉察出他本就没打算掩饰的不耐烦,她有点尴尬的告了声罪,不再纠缠于他,悻悻然回到给李慎准备的客房外,不死心的又去敲了敲门。 里面自然没人应。 于是她只得去处理那些本来打算撇到明天的公务,直到遇见了前来王宫寻李慎的余老将军,后者听她带着几分抱怨道明事情原委,当即有些好笑。 “想也知道那小子会去哪了。”老将军命人备车,带着恍然顿悟的吕筝一起,赶往福山镇。 两人先来到山脚下的小院,李慎却不在里面,但他显然是来过此处,吕筝欣喜过望,催促余老将军快去下一处寻他。老将军却有些神色复杂,目光在院内巡梭流连不去。 “早知道您喜欢芸姨了。”吕筝观他神色,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死活不承认,唉。” 老将军抬手,在她后脑拍了两下,转身离开。 接着上福山。 几缕日光从树冠的缝隙间渗透进幽密林中,一角淡青色的披袍曳在地面,黑发独眼,面容俊美如鬼的男人靠在旧朽的墓碑上,歪着头,似已睡着。 吕筝本能的停下脚步,竟是有些害怕惊扰到沉睡中的那人。 余老将军从她身边走过。 漆黑的眼瞳安静而无声的睁开,在那瞬间吕筝有种错觉,仿佛醒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头虎。 李慎看着走到面前的余老将军。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咬断对方的脖子。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余老将军,不,或者称他余老头,用平静的目光与李慎对视,话音沧桑而饱含感概,“但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与你,并无关系。” 李慎歪了歪头。 “……没关系?” 他迟疑着重复道,嗓音沙哑,带着叫人听了便有些心疼的微颤。然而,毫无预兆的,他蓦然仰头狂笑。 笑声惊起一林飞鸟。 “放你哔的屁!” 李慎勃然起身,手搭着身旁的墓碑,冲余老头瞪圆了一双虎目。 “她是我娘!这世上若有人敢欺她负她,上碧落下黄泉,我也要他不得好死!!!” ……………… 二十九年前,雨夜。 这里是无终道,东荒有名的混乱地带。这一条狭长的戈壁带,北起玉都关,南接魏国,东面历经齐燕两国边界,西边紧挨赵国,毗邻四国,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而也正因如此,它的归属权争夺难定,任何一国贸然派兵进驻,都会引来其余三国强烈反应,在数番易手之后,各国便默认了这种暧昧的中立。无人管辖的无终道逐渐变成罪犯和不法商人的聚集地,更是亡命者的天堂。 一辆灰绿色的军用越野车破开重重雨幕,像一支离弦而出的利箭,在斑驳不平的公路上飞快行进。路是年久失修的老路,能见度也低的可怕,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车开得这么快,要么是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太有信心,要么就是在玩命。 他当然是在玩命。 车厢中压抑的喘息和痛楚的呻吟仿佛魔咒一般缠绕在耳边,像是把小刀在心脏上一刀刀的割,素往温醇儒雅的眸子里已遍布着狰狞血丝,在这当头,那些撑出来给人看的风度和气派,都统统被抛之脑后。 远处的路旁闪过一丝灯火,闪电般飞驰的越野车蓦然减速,在那破破烂烂的公路休息站外停住。被巨大引擎声惊醒的老板撑衣走下楼,就见大厅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挟着漫天雨气与血腥,通红着双眼的男人走进来。 他怀中抱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房间!热水!”抱着女人的男人大步冲进旅店,急匆匆向楼上走,走得两步,又回过头,问老板:“你这里可有人会接生?” 老板又能说什么,只得无奈摇头。 烧开的热水很快被送至房中,老板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把自家婆娘喊起来让她过来帮手。临产的女人羊水早已破了,人也陷入昏迷,老板娘凭着经验判断这是要难产,她见过有人在这种情况将孕妇的骨盆撬开,拖出婴儿的例子,便建议男子这么做。 这一对男女但从衣着便绝非常人,那男子身上的气势更是久居上位方能养出,老板娘一边在心中埋怨自家那死人自找麻烦,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对方解释该如何开骨取婴,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让开。” 男子撕掉两手的衣袖,将手臂浸入滚烫的热水,清洗干净。他摈退惊恐瞪大了眼的老板娘,来到孕妇身后,用力分开她的双腿,将手伸向她的无力扩张的产道。 清晰的骨裂声在房间中响起。 孕妇蓦然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令坐在自己床上默默抽烟的老板吓得一抖手险些丢了烟枪。连站在一边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掩住嘴,然而亲手掰开了爱人骨盆的男人却面无表情,一双灵活的手掌向更深处探入,去摸索里面的婴儿。 在女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他将婴儿从对方腹中一寸寸拖出。 然后他站起身来,将手中浑身染血的婴儿丢给站在一边的老板娘,走回床边坐下,用同样沾满了血迹的手掌轻轻抚摸女人苍白的面庞。 “没事了。”他柔声对她道,“没事,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老板娘手忙脚乱的剪断脐带,将孩子小心的用清水洗干净,她有点害怕的拨了拨他的眼睛,这小孩生下来不哭不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把他给我。”男子对她道。 呼吸脉搏都十分正常的婴儿被交到男子手中,他将他凑到女子颊边,唤她睁开眼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女人虚弱的睁开眼。 她有一双翠草般碧绿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