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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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辈围坐在一旁也苦思冥想着,除了叽叽喳喳尽出些没用馊主意的周十六。 “给每人发金子发娘子发房子还不够好吗?那些大才们还想要什么?”周十六说的嘴巴都干了,结果没一个被采纳的,委屈道。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周慎之瞥了他一眼。 周十六更委屈了。 萧清河一脸严肃的思考着,发现根本找不到崔郎君所说的东西,羞愧的满脸通红,枉他熟读万书。 就在这时,萧晴雪悄悄举手:“要不,我试试?”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萧洛兰惊奇道:“乖宝,你想出什么来了?” 萧晴雪被阿娘这个称呼闹了一个大红脸,不好意思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圣人之言,好像有点适合。” 崔什子立刻起身道:“晴雪快快写下。” “先说好,不是我自己想的啊,是我在古籍上无意中看到的圣人之言。”萧晴雪连忙说明,她不想骗人。 “好,好,你快写。”萧洛兰道。 萧晴雪深呼吸一口气,回想起来当初读那句话时,心神剧震下升出的万丈豪情。 她提笔认真写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直到写完,她的手还有些颤抖,到了古代,她才明白这些事做起来要多难,又需要多大的勇往无畏的勇气,正因如此,她才会为它深深颤栗着。 萧洛兰拿起来念了一遍,觉得好适合。 其余众人望着这四句,就连爱聒噪的周十六也没了声音。 萧晴雪见他们不说话,原本激动的心也缓了缓,挠了挠脸颊:“是不是不行啊?不行的话我们再想想其他的,也许外祖那里有…” “不,就是这个!”崔什子拿过主母手中的纸张,一向平静的他颧骨泛红,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发亮,直直的盯着上面这四句话:“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崔郎君说得对,就要这个。”萧清河激动道:“表姐,我从未见过这几句圣人之言,它应该流芳百世啊!” 周慎之目光灼灼,心情激荡。 周绪平稳了一下心情,对女儿充满了赞赏:“它很好。” 没有任何一个有识之士可以拒绝它。 第191章 漳水河畔。 一座宏伟的建筑因日夜不停的建设开始逐渐显露人前, 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呈现方形的高台,不过动工月余,高台已经鹤立鸡群, 巍峨矗立漳水河畔。 现在阆歌内,只要有闲空的人都会过来瞅瞅这个还未竣工的庞然大物, 热闹的不行, 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知晓了这是要建黄金台, 心思浮动起来。 本就居住在阆歌的玄甲将李勋已经仔细回想了自己戎马生涯中有没有遇到啥高人?想了半晌, 苦笑作罢, 厮杀边疆半生,居然还真没遇到过啥惊为天人的读书种子。 李勋骑马慢慢走着,身边就是宇文乾,宇文乾是个紫髯铜铃眼的武将, 威仪堂堂, 武器是一对流星铁链重锤, 性烈悍勇, 事事敢争先。 每隔五年一次,他们这些将领都会各自带兵前往毗邻幽州的苍梧州,岱州,并州附近等地演练驻扎,驻扎时间长短自然是要看主公何时从长安回来,除了不太靠近并州的太原, 与幽州接壤的苍梧州早在几年前就与他们交情甚密, 一路同行无阻。 “听说高芝死了。”李勋和旁边的宇文乾闲聊。 “是啊, 戴成功是个有好运在身的, 一来就摘了河西最大的果子。”宇文乾望着远方, 有些心不在焉, 前方尘土滚滚,今日是主公离幽之日,他也见到了鬼屠骑。 这三千鬼屠骑并没有像传闻中那样身披重甲,而是佩刀背弩,面覆铁甲,一溜的身穿较为轻薄的鱼鳞甲胄,鬼屠骑只看他们的身形体魄就知道是一等一的彪悍骁勇之辈,这样的甲等陷阵营好手,俱是弓马娴熟之辈,下马贴身杀敌,上马舞刀射箭。 宇文乾目光灼灼,说不出是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些,心里火烧火燎的,这是一个武将看到好苗子时克制不住的念想,要是他们是他的就好了。 可惜啊可惜,主公居然给了一个异族人。 宇文乾扼腕叹息。 “再好运能好过金犇。”李勋感慨道,那个混种小子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入了主公的眼,执掌了鬼屠骑,不住羡煞了多少人。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皆明了对方心思,哈哈大笑。 八天后。 前方骑尘滚滚,已经出了河西到了苍梧州的丑牛关,再往前就是岱州了。 岱州界碑附近,李勋和宇文乾,戴成功率领各自人马停下了脚步。 周慎之勒马而停,每隔五年,他总固执的要送送父亲,如今虽说是去江南游玩,他还是保持了这一习惯。 金犇仍然带着恶鬼面具,亲自护送着队伍中最大的马车。 周绪翻身下马,望着送行的这一行人,道:“前面已是岱州道,你们就在此留步吧。” “父亲,江南一行还请多多保重。”周慎之候在一旁,拱手道。 “幽州就交给你了。”周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言简意赅。 “是。”周慎之深深低下头。 “有少主坐镇幽州,我等在一旁协助,主公且放心。”戴成功粗声笑道。 “晋阳那边有我北府军看着,河西之地有戴老弟当头,苍梧州这边由李勋守门户,进可打云岩,攻岱州,直取徐州,只要攻下徐州,北可上黄河,南可下江淮,西可进中原。”宇文乾显然早就想过怎么打中原腹部,直接绕过并州,不与太原魏氏掺和。 “徐州易守难攻,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李勋道:“我们的作用是为了威慑那些心怀不轨的,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好。” 李勋还有一些未尽之言不方便在此叙说,江南水道密集,不适合骑兵冲刺,他们手中还缺了一种类型的兵种,大业之路漫漫啊,周绪看了下忧心忡忡的李勋,笑道:“有你们在,我自然放心。” 李勋见此莫名放下了心,他知道主公心中一向颇有城算,重重抱拳道:“属下恭送将军。” 金犇率领鬼屠骑继续前进。 沉默的铁骑踏进岱州时,萧洛兰坐在马车里,雕花窗牖大开,银钩束窗幔,春风吹拂时,她微闭上眼睛。 现已经是五月。 萧洛兰穿着暗紫色的大袖襦裙,云鬓松挽,乌金流苏斜坠,听见周宗主回来时的响动,她看向他。 “慎之他们回去了吗?” 周绪坐在夫人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长条案桌,上面摆放了些寻常用物。 “已经回了。”周绪笑道,虎背熊腰,大手大脚的中年男人继续之前的活计,将蜜渍樱桃用银叉叉起,喂到夫人唇边。 萧洛兰眼看将窗帘放下来不及了,轻举团扇遮挡窗边,吃了一个,另一只手将碟子推到周宗主那边,无奈道:“我不吃了,你自己吃。” 周绪笑着不说话。 萧洛兰吃完以后,将团扇放下,对于此次出行,她的心情是新奇中带着微忐忑。 毕竟是要重新见识一个新的地方。 她看向窗外,女儿和十六骑马走在一起,女儿趁着天气好,风力足,在马背上放起了纸鸢。 她是爱新鲜热闹的,学着南方士族的打扮,一袭青衣,宽衣大袖,腰间系着的庭芜绿宫绦似春风里的杨柳,柔韧纤细,婷婷动人。 周十六更是夸张,直接敞露出了一点胸膛,特意洗的松薄轻软的白色麻衣,足踩谢公屐,看起来尤为放荡不羁,倒骑着马儿,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赶驴的唤声。 这怪异的举动声音让金犇打量了他一眼,心道莫非瘛风了不成? “十六,你骑的明明是马,为什么以驴唤它?”萧晴雪玩了一会纸鸢,终于发现了周十六的异常,问道。 周十六一骨碌从马背上支愣起来,摇头晃脑道:“晴雪堂妹,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南边,不管是文人士子,大诗人或者是和尚道士都喜欢骑驴,闲骑碧驴纵情山水间,大到纵谈古今,小到推敲文墨事,都可在驴背上举行。” “妙哉!妙哉!”说道尽情处,周十六抚掌而笑,自得点头。 萧晴雪一看周十六这是又装上了,没理他,又玩去了纸鸢。 萧洛兰看了一出热闹,剥了一个橘子与周宗主分食。 “十六说的没错,南方那些人近两年骑驴的人的确多了起来。”周绪一口就将半数的橘子瓣塞到了嘴里,笼袖道:“在大好春日里,吃完五石散后,披发敞衣,倒骑碧驴深山中,结伴访仙,岂不是一件逍遥自在的美事。” 萧洛兰看周宗主笑眯眯的样子,道:“五食散伤身,吃多了容易刺激脑子,没事吃它做甚。” 周绪笑了起来:“夫人放心,我从不沾那玩意。” “不过就是苦了夫人。” 萧洛兰疑惑看着他,有时候她是真不能跟上周宗主的思维。 周绪抚上夫人玉容,似在开玩笑一般:“到了江南,夫人的这双眼睛少不得会看到放浪形骸之辈,可不是会污了夫人的这双眼。” 萧洛兰:“……” 这话说的,把那些备受时下追捧的清谈郎君们形容成了不堪入目的可陋之物,可真是贬低的过了啊,幸好此处没外人,萧洛兰拉下周宗主的手,道:“此话周郎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到了江南那,可不许说了。” 周绪悻悻然的喝了口茶,他就是看不惯自诩风流的南方高族们敞胸露怀的作风,穿衣就好好穿,非露个什么出来究竟是有什么毛病! 萧洛兰掩袖而笑,她瞧着对面哪怕是在微暖的春风里,护腕,革带,墨冠也戴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周宗主,威严的一张冷脸,不动如渊的气质,觉得还真是奇妙,完全看不出这人私下腻歪她的样子。 “春天到了,衣衫轻薄些透气,明日周郎穿那套石青暗纹长衫吧。”萧洛兰温声道。 “就听夫人的。”周绪对外物一概不挑,夫人说什么就什么。 两人之间正说着话。 金犇骑马而行,岱州道官道处,三千鬼屠骑如一把利剑逐渐深入岱州,而在两侧,借着林间山体掩护,多了一精锐小队,约百人左右紧紧跟随着。 鬼屠骑到哪,他们就到哪里,衔尾而行,直到黄昏。 “他们是?”萧洛兰也发现了他们,或者说是那百人小队也没故意遮掩,反而大方显露人前的缘故,才让萧洛兰如此轻易的发现了他们。 一阵浑厚笑声从前方响起,火把如云,照亮了来人,是个蓄着美须的紫袍官员,身形不高,自有气度,踱步而来。 “可是周幽州当面?”来人正是岱州节度使乌巽,身后跟着两名武将。 周绪下了马车,对着老邻居笑道:“乌大人,好久不见。” 乌巽也笑道:“我听下面人说岱州道上忽的出现了幽字旗,就知道是周幽州来了。” 乌巽对周幽州五年一次的借道而过已经不稀奇了,反正天高皇帝远的,我不让他过,他带人打我就好像打自家门口般快,关键的是,打了,朝廷那边也不会集结兵力帮他反打回去。 周幽州如果出兵打他,那他只能白白受打,但也不能太示弱了,既然周幽州大大方方来,他也就派人大大方方的跟着,双方互给了面子。 总之,幽州,岱州的关系还是很和睦的。 “夜深露寒,我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就等周幽州大驾光临了,到时我们不醉不归啊。”乌巽大笑道,只不过眼角余光瞥到对面黑压压的鬼屠骑,背后还是出了一身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