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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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淡的语气让人愈发感到无可奈何。想起柳拂嬿这几天的挣扎,陶曦薇心里一阵烦乱,重重锤向手中的抱枕。 “阿姨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清醒过?” 柳拂嬿自梳妆台前起身,嗓音霜雪般清寒。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将里面仅有的两条礼裙拿出来,一条白,一条黑。 “曦薇,卖房的合同辛苦你了。我明天自己拿去让对方签字就好,不用你再陪着跑一趟。” 柳拂嬿拿起黑色那条,语气温和:“律所那么忙,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在家多睡会儿。” 陶曦薇开心不起来,她走到水墨屏风旁,不舍地摸了摸带着木香的屏风框,又将视线抬高,落在客厅的绿植和地毯上。 “真要把这些都留给新房客?” “嗯。”柳拂嬿颔首,“对方很喜欢这些软装,打算直接租出去。” “真的太可惜了。”陶曦薇很心疼,“这间房你当初亲自设计,亲自盯装修。熬了那么多大夜,费了那么多精力,总算有今天的样子。” 她语气渐低:“而且,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也是你从童年起就最渴望的事情……” “不提这些。” 柳拂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 陶曦薇恋恋不舍的这一切,从屏风到地毯,从挂画到绿植,她不曾多看一眼,也不曾皱一下眉。 “我习惯了。” 声音很淡,在无风的室内,灰烬般消弭。 - 出租车驶上沿海公路,海风潮闷,从开了条缝的车窗趁虚而入。 柳拂嬿按住发髻,懒淡抬眸,朝目的地望去。 博鹭集团旗下的花知酒店坐落在江阑以南,典雅巍峨,以荡气回肠的国风建筑冠绝城内榜首。即使在五星级酒店里,也属最奢华的那一档。 而它最有名之处,则是那整整五万平米的私人海域。白浪漫卷,碧波柔漾,遥遥望不到边。 此时此刻,一艘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正在岸边停泊。 那是一艘运动风格的流线型游艇,轮廓锋锐明快,宛如一只正在呼吸的猛兽,大口吞吐着海浪。 表面涂满雪白的防水漆,白得近乎凛冽,比太阳光更炫目。 出租车司机一时看呆,没注意到前方车辆减速,险些直直撞上。 “不好意思啊,姑娘。”踩完一脚急刹,司机连声道歉。 “没关系。”柳拂嬿并不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时,一辆辆豪车流星似的超过他们,朝酒店飞驰。 其中,有劳斯莱斯古斯特这种低调的纯黑商务车,也有集齐红橙黄绿几色的炫彩超跑,引擎声轰鸣如豹,闪电般绝尘而去。 “那什么,姑娘啊,” 一枚枚奢贵的车标看得司机十分心虚,他窘迫地摸了摸鼻尖,吞吞吐吐道:“你说要去那边,但我瞧这架势,人估计不让出租车进呐。” “能走多远走多远。”柳拂嬿应得不卑不亢,“要是有人拦,您把我放下就行。” 车最终开到离酒店大门五十米的地方。柳拂嬿孤身下车,躲避着繁星般的车辆,提着裙摆沿道路边缘走去。 门口铺着迎宾红毯,几位前拥后簇的一线明星走过。 不少媒体人举起器材,在红毯外跟着他们一路小跑,快门声此起彼伏。 柳拂嬿从手包里拿出请帖,绕开红毯,自众人身后走上台阶。 “咦,那位黑裙女士是哪个明星?” 浮华喧嚣的间隙里,一个记者踮起脚尖,张望她的背影。 “长得真美啊,气质和身段也是绝佳,一点都不比今年的戛纳影后差。” - 天色渐暗,水晶吊灯陆续点亮,光芒在银蓝色的海面上摇曳。 游艇一楼的巨大沙龙厅里,多数宾客聚集在此,正轻声细语地交谈。 而宾客中的另一些少数,同样是德高望重的各界高层,却来到游艇顶层,在独间客舱的门口,苦苦等候。 这其中,就有江阑美院的院长刘仕安。 他揣着被捏皱了的名片,紧紧盯着那扇闭着的房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片刻后,门扉从内打开。 所有人立刻眼疾手快地涌上去,刘仕安挤在最前面。可来人只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 “您好您好,久仰久仰,我是江阑美术学院的院长。” 调整好心情,刘仕安还是将名片递过去:“不知能否请您帮忙,引见一下咱们博鹭集团的小薄总?” 管家收下名片,重新回到里间。 这间客舱无疑是整艘游艇里最奢华舒适的地方。 柚木地板泛着温润的油影,实木墙壁用皮革包裹。落地窗大而明亮,能令主人坐享万千海色。 管家开口:“小薄总,门外是江阑美院的……” 话还没说完,背对着管家的薄成许不耐地抬起手,制止了接下来的话。 他又朝窗边走了几步,瞧着有些心神不宁,边摆弄着一块百达翡丽的古董机械表,按下手机拨号键。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接通。 薄成许一下子挺直脊背,恭恭敬敬地站好,叫了声:“叔叔!” 也不知对面的人身在何处,只能听见听筒里传来旷荡的风声,缥缈又清远。 片刻后,一个疏懒磁沉的男声响起来。 “又惹祸了?” “没没。”薄成许急匆匆道,“叔叔,我的宴会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您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 对面语调倦怠,带着几分薄哂。 “我好像没有答应过,要陪你玩这种家家酒吧。” “别啊叔叔,”薄成许更着急了。 “我都和我那群朋友说过您会来了。您在欧洲做风投的名声那么大,最佳创投人的名号拿到手软,好不容易回趟国,他们都想亲眼见一面,您就给我个面子呗。” 闻言,对面轻笑了声,连哄他的话都懒得说了。 薄成许认真地抱着电话,却听见叔叔声音变远,语言也换成了英语,好像是撇下自己,跟别人说话去了。 端的是一副无动于衷。 他只好搬出长辈来撑场子:“爷爷总说,做生意,头脑人脉缺一不可。叔叔您回国以来一直不怎么社交,其实爷爷心里也不太高兴的。” 又许久,对面才应声。懒怠的嗓音却变得凛冽,像夜里的积雪,凉得割人。 “我放下我自己的公司回国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不等侄子回答,他又道:“倒是你。” “你爸给你定下的零花钱额度,是让你这么花的?” 这反将一军来得突然,薄成许心虚得手心冰凉,立刻噤声。 “去年买古堡,今年买游艇。才年初就这么大开销,下半年打算怎么过?” 对面嗓音散漫,不疾不徐地掐住他脉门。 稍顿,缓声下最后通牒:“我可不会帮你。” 薄成许欲哭无泪。 他从小就怕这位小叔叔。虽说叔叔今年才二十九,只比他大六岁,可做事的头脑手段,一点不比爷爷奶奶差。 而爷爷奶奶花了三十年,一手创建了如今的博鹭集团。 “……我错了,叔叔。” 挣扎一阵,薄成许垂头丧气地道歉。 “反正我这儿就一群狐朋狗友,想见您肯定也不是要学经验,而是打算炫耀。” “您不想见就不见,安心休息吧。那我先不打扰了……” 电话还没挂,管家却走上前。 “美院院长已经离开,这是他留下的名片。” 薄成许毫不在乎:“先放那。” 却没想到,对面听见这句话,心情似好转几分。 “长进了?关心艺术了?” 薄成许双眼蓦地亮起精光。 是啊,他怎么把这一点忘了!叔叔接受的是传统精英教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眼光更是刁钻,尤爱古意盎然的水墨字画。 他立刻趁热打铁:“当然啦!我现在可爱跟人交流艺术了,这次不光请来江阑美院的院长,还有好几位现代的山水画名家,什么长安画派、金陵画派……” 听着头头是道,实际照着管家的手机屏幕一顿猛读。 “行吧,听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对面的语气又温和几分,少顷,终于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