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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孤儿。 要我对一位女性喊出「妈妈」这两个字,是再陌生不过的事。更别说对方并不是我真正的妈妈。 我还活着的时候,和「妈妈」这个名词最接近的,大概是育幼院的陈姐吧。 陈姐是名保育员,帮忙打理孩子们每天的生活。举凡叫孩子们起床、替孩子们准备早餐、送孩子们上学,都是由她张罗的。 学校发生的大小事也都是她在处理,像是某某某上课时表现不好,某某某对师长的态度不佳,甚至是某某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都是她亲自到学校向对方道歉。 陈姐对每个孩子都很有耐心,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不曾见过她对孩子发脾气。即使是我活在阴影中的那些日子,陈姐也没有放弃我。 在我眼中,她把育幼院里的每个学童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每当有比较小的孩子开口叫她妈妈,总是会立刻被她纠正。 长大以后,我曾经问她,明明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让孩子们叫她妈妈? 她说,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那里。万一在我们身上放了太多的感情,一旦到了要目送我们离开的那天,她的心里会很寂寞。 我看得出来,她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已经透露出她对我们这群孩子有着满满的爱。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陈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叫她一声妈妈。 在我心里,仍然渴望能拥有一位真正的母亲。能在我身心俱疲的时候适时给我安慰,让我有个挡风遮雨的休息站。 也许,这就是我放不下小虹的其中一个原因吧。自从认识了她以后,我的心灵开始有了寄託。不知不觉间,我变得越来越依赖她。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归属感,逐渐成为我的灵魂无法割捨的一部份。 同时,这也是我选择了杜怀谦这个人,做为我復活的身份的最大原因── 他有一位需要照顾的母亲。 「到囉,你妈妈的病房就在这里。啊,我都忘记了,你应该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林小姐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也尷尬地笑了。因为她口中所说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真正的杜怀谦先生。 「妈妈」的病房和我住的那间差不多,而「妈妈」的病床也同样是在角落,林小姐把我带到「妈妈」的床位后贴心地回避到一旁。 站在「妈妈」的床前,眼前的女人表情安详地躺在床上。她有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脸上也长了好多皱纹。以一般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来看,她像是经歷过更多沧桑,外表明显比其他人要老上许多。 「妈……」 我想开口叫她,却发现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让我好挣扎。 「妈妈……」 「妈妈」听到了我的呼唤后缓缓睁开眼睛。稍微清醒了以后,便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 照理来说,这个举动应该会让我的心跳加速好几拍,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叫出「妈妈」以后,心情反而变得好平静。 「妈妈」的嘴角温柔地扬起了。 「怀谦……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妈妈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直击我的心脏。我的鼻头好酸,眼角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直到有滴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滑落,我才真正感觉到这具身体确实拥有的生命力。 「对不起……」 看着这位满心期待儿子来探望她的母亲,我的心间顿时被无比的内疚感给填满,她慈祥的眼神简直令我无地自容。 寧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我的愧疚,仍盘旋在我和「妈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