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 秋日阳光 - 爱，不是习惯
「陈彦彤，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明天要到北京出差一个月？」望着眼前大大的行李箱，谢孟吟瞪着仍自顾自玩着线上游戏，丝毫不打算理会自己的爱人，满脸说不出的挫败。 她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和爱人交往了三年，却在同居一年后的今天，体会到朋友所谓的，没有激情的生活。 是不是人总是这样？ 轻易的得到了一切，就学不会珍惜了呢？ 「你已经说一个礼拜了，不烦吗？我连你的行程表都背下来了。」或许，是知道自己再不回应，便会迎来一波不必要的争吵，于是，陈彦彤有些不情愿的将角色停在安全区，认命的起身，加入爱人整理行李的行列。 最近总是这样，每当自己在忙自己的事，又或者是玩游戏时，爱人总会在自己身旁碎唸。 就拿出差这件事来说吧，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要照三餐提醒自己，彷彿她这一出差，就是十年、八年不回来似的，但分明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有必要这样吗？ 瞧见爱人折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谢孟吟在心里默默轻叹一声。 「你要记住，你的上衣在衣柜的第一层，裤子在第二层，贴身衣物和袜子则分别放在第三层的抽屉里，平时上班穿的套装和衬衫都掛在衣架上面。还有，冷冻库里我已经替你包好一些水饺，如果没时间煮饭，可以直接煮来吃，早餐的话我也买了蛋饼皮，你只要简单煎一下，或者加颗蛋，就是一顿早餐了。另外，冰箱里头我也买了一些你平时爱喝的调味乳和饮料，但不要喝太多，一天喝一瓶就够了，知道吗？」 细碎的唸了一长串，哪怕她心知肚明，爱人根本一个字也听进去，但她还是忍不住一再交代，就怕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爱人饿着了。 「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爱人不耐烦的反应，让谢孟吟欲脱口的话语，再次吞回肚子里，换回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 「小彤，你最近怎么老是忘东忘西，衣服也搭配得乱七八糟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临下班前，同事揽住了急着回家的陈彦彤，语带关心的问道。 同事一年以来，在她眼中的陈彦彤，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不论是穿着打扮，或者是处理事情的方式，都给人一种果断、乾脆的印象。 但这几个礼拜来，自己却发现，她平时的干练似乎消失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就连穿着也变得乱七八糟。 有什么事如此严重，竟让她失神成这副模样？ 「没什么，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家了。」勉强露出一丝硬挤出来的微笑，陈彦彤轻轻道出一句再见，便在同事关爱的眼神中，略带狼狈的逃离了办公室。 坐在驾驶座上，陈彦彤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的按下几个数字，却在电话那头，传出僵硬的女机械声时，失望的结束通话。 她，还在忙吗？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试着播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每不是转入语音信箱，便是得到一句「我正在忙。」的冷淡回应。 她，还记得自己吗？ 沮丧的发动车子，失去食欲的她甚至不打算为自己买一份晚餐，就这么驾驶着车子，往家的方向走。 停好车子，陈彦彤搭着电梯上楼，取出钥匙打开空无一人的房门，直到此刻，她才惊觉，爱人的存在对自己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曾经以为，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对于爱人对自己的叨唸，她总是感觉到厌烦。 然而，从未与爱人分开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她，却突然明白，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坚强。 其实，她也会害怕一个人，害怕面对着四面墙，没有一点声响的空屋，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用餐，说话没有人回答，洗澡洗到一半，发现忘了带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帮自己拿进浴室，早上睡过头也没有人可以叫自己起床，更没有人替自己做早餐、搭配衣服，甚至是准备爱心午餐，心情不好没有人可以抱，没有人可以陪自己说说话…… 爱人短暂的离开，让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害怕，那种几乎要被寂寞的无底黑洞给吞噬的可怕感觉，她再也不想经歷。 她渴望爱人收容她倦累的灵魂，渴望在爱人的怀抱里停歇，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都能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活力。 但…… 想起爱人离开的前一晚，陈彦彤羞愧的想一头撞在墙上。 自己，竟自私的将爱人的付出，全视为理所当然，彷彿她天生就该对自己好、照顾自己。 这么混蛋的自己，还来得及挽回爱人对自己的失望吗？ 呆坐在地上的陈彦彤，看着让自己弄成一团糟的衣柜，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催促自己，要自己改变。 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疑？你怎么会在这里？」拖着行李箱，正准备伸手揽计程车的谢孟吟，却在下一瞬间，发现手上的行李箱已经让爱人拿在手里，还贴心的在自己肩上披上一件薄外套。 这个时间，爱人不是应该在公司忙碌吗？又怎么会有空到机场接自己？ 「我提前完成工作了，所以过来接你回家。」幸好，爱人那一个礼拜的疲劳轰炸还是有用的，所以，她记住了爱人回程班机的时间，这才有机会，为她曾忽略的一切做出弥补。 爱人反常的举止虽令谢孟吟感觉到疑惑，但温馨接送情自己已经许久未曾体验到了，因此，她也不会傻到去追根究底，破坏此刻的幸福。 回到家中，本以为会见到一团乱的她，却让家里的乾净整齐给弄得傻在原地，连爱人将自己推到沙发上坐好都不晓得。 家里……怎么会那么乾净？ 爱人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平时连一丁点家事都不碰的她，怎么会将家里打握得一尘不染？ 而且，谁能来告诉她，她现在耳边听到的，厨房的抽油烟机声，该不会是她出差太累，而引起的错觉吧？！ 除了拿饮料和倒水之外，能不进厨房就不进的爱人，竟然准备下厨煮晚餐？ 天啊，这不会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吧？！ 害怕厨房会传来火光的她，不敢先行回房整理她的行李，只能战战兢兢坐在客厅，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准备在发现火光和尖叫声的瞬间，立刻播打119求救。 「孟孟，吃饭了。」端出一盘水饺，和两样简单的炒青菜，陈彦彤将头探出餐厅门外，朝客厅喊叫了一声。 这两道菜她已经练习了快一个礼拜，相信一定可以让她的宝贝满意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炒菜了？」在餐桌上就坐的谢孟吟，还是不太放心的频频朝厨房的方向张望，直到确定里头没有浓烟，没有异味之后，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两样炒青菜上头。 虽不到色香味俱全，但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爱人，怎么会突然转性了呢？ 难不成，在自己不在的这两礼拜，她做了不应该的事，怕自己生气，这才会刻意下厨房讨好自己，以便取得自己的原谅。 「对不起。」察觉爱人的疑惑，陈彦彤在摆好碗筷之后，主动打破沉默。 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反常已经让爱人起疑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难道，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吗？ 想到这儿，谢孟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一股寒意由背部冒出，令她不自觉紧咬着下脣，身子也发出颤抖。 「我不应该把你对我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在失去爱人陪伴的日子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爱人对自己的好，是因为她爱着自己，而自己却不知好歹的，将那些好，当成了习惯，当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 所以，她忘了要珍惜，放了要感激，只是一昧被动的接受，却忘了要付出。 在爱人出差的前三个礼拜，她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生活的，东西总是找着一个，又丢了一个，衣服洗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分类。 每当此刻，她总会习惯性的叫唤爱人的名字，却忘了，她并不在自己身边。 她，真的太过依赖她了。 「你上次说衣服怎么分类，我记不住，所以只能将洗好的衣服东塞西丢，整个衣柜弄得乱七八糟；冰箱里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煮，菜都放到快坏掉了；上次我们买的书寄来了，但我不知道要摆在哪里；还有......还有......我、我睡不着，半夜醒来没有看到你，我会慌、会害怕……」 会有种，就快要失去你的错觉……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珍惜你的爱、你的好，只会不断、不断的索求，却忘了，你也是需要人爱护、需要人保护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会学着怎么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好不好？」语气里带着哀求，陈彦彤没有忘记，爱人出差前一晚的轻叹。 或许，在当时，爱人便已经对这段爱情感到疲倦，而她，却浑然不觉。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全是她在为自己劳心伤神，怕她饿着、累着，处处替自己设想，帮自己打理生活锁事，谁都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有多好，偏偏自己却像个混蛋，只会对她予取予求，却丝毫不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这样的她，真的能够挽回爱人的心吗？ 她会不会因为太过疲倦，就不要自己了？ 「你这个笨蛋……」最后一句话，几乎逼出了她的泪。 「只是要人替你分类衣服，替你煮饭，你就再去找一个女人啊，不然，找一个女佣也可以，为什么非得要我？」眼底带着感动的笑意，嘴里却仍是得理不饶人的说着。 这个笨蛋，总算知道要珍惜自己。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陈彦彤慌张的起身来到爱人身旁，紧紧的抱住她，就怕她在自己没留意下，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她的爱，没有其他人可以取代，这辈子，她只要她。 「既然只要我，那你就得牢牢的抓紧我，不然……」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打断了谢孟吟未说出口的字句。 她们之间的爱情，没有不然，只有最幸福的结局。 就如同秋天的阳光，儘管不炙热，却仍需细细体会。 爱，不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