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龙、修道院
7 从开始追捕野生蜥龙,已经过了半天。 期间他们从贫瘠地走入更为荒凉的石谷,在其中不断翻越。 「这里真的会有蜥龙吗?我是说,似乎连枯草都没有呢。」 「蜥龙是杂食性动物,牠们特别喜欢利用牠们柔韧的长舌……去吸吃岩缝中的灰虫。」 纵使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直到…… 「有点动静。」 士兵从半响以前,就开始时不时会趴在地上一耳紧贴着地面聆听,这差不多是第三次。 亚利恩不知该做何反应,就呆立着等待昆士达下一步的变化。 昆士达突然站起身,跑向前方天然的岩壁高台断层截面,卧倒后贴着岩块向下方看。 昆士达突然敏捷的举措让亚利恩感到有些意外,快步的走到士兵身旁一起卧倒观看。 在他们视线所及,发现了一头绿紫色皮纹的蜥龙,约莫距离他们两百码远,正在东张西望的缓步前进,亚利恩感到亢奋,但士兵甚么都没说,没任何动作,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只是持续的注视眼前的变化。 直到那蜥龙走到一岩块旁,开始歪头注视着岩块好像在研究甚么似的,士兵才微微的举起手,示意亚利恩安静的待在原地。 接着他爬起身,用蹲姿缓缓的离开了高台,亚利恩发现士兵并没有向蜥龙笔直的前进,似乎打算绕个半圆缓缓的接近。 当士兵消失在岩堆中这段时间,蜥龙突然结束了研究,开始针对岩块的裂缝猛烈的吸吮,并因此不断的左右甩动头部。 过没多久,牠引颈向后一扯,一条灰白的玩意被牠的嘴巴从岩缝拉出。 亚利恩这才看到所谓灰虫的长相,大约两呎长、三根手指粗,全身灰白色像是纤维似的,但尾端有一团像葡萄的暗红色组织,可能是牠的脏器吧,亚利恩心想。 蜥龙开始吞吃灰虫,毫不介意牠激烈的甩动。 亚利恩突然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这荒芜剧场的唯一观眾,整个地方安静的上演这有些残酷的生态,顿时他对这灰虫的命运感到有些不捨,举目所及,牠完全没有任何外力的援助…… 正当亚利恩沉溺在这个想法的同时,他发现士兵已经悄悄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距离蜥龙大约不到一百呎了,他依然维持着蹲姿,手里拿着一条拖曳在地上的麻绳套索,非常轻巧的前进着。 两者相距大约推进至八十、七十呎时,灰虫不再挣扎,似乎已失去生命,而蜥龙趴着享受食物,狠狠的扭头撕咬,拉下一截灰虫躯体的同时,扭动幅度之大让牠恰巧转头看到了正在朝牠低伏前进的士兵。 士兵顿时完全停住动作,只是凝视着蜥龙,而蜥龙也看着他,边咀嚼着嘴里的那截灰虫,就这样对峙了二、三秒,蜥龙突然弹跳起来向后狂奔,几乎是同一时间士兵也弹起身向蜥龙飞奔,并将手中的绳圈甩到空中转圈。 亚利恩看到绳圈凌空甩出的同时,蜥龙机警的变换了奔跑的方向,巧妙的躲开了这圈套,昆士达契而不捨持续狂奔,但距离已逐渐被拉开,甩出第二次绳圈时已是徒劳。 眼看着蜥龙z字形逃脱,昆士达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拔剑出鞘,反手一握做投掷状,用尽全力地将剑扔射出去,这柄剑笔直的飞出,不偏不倚的射中了蜥龙的背脊,只听见一声低频惨嚎,在旷野石谷中不断折射回盪。 蜥龙还是试图要逃脱,但背脊上插着的剑让牠跛行几步后就不支倒地,士兵小跑步到蜥龙身边,一脚踩住牠的脖子细细观察造成的伤势。 当亚利恩跑下平台到昆士达身旁的时候,昆士达已将剑抽出,正用他破烂的披风擦拭着血渍,而蜥龙只躺在那儿,不断喷吐出夹杂不规律喘息的低鸣。 「牠是不是快死了?」 「应该是吧,割一些肉跟皮下来,可以换一点钱。」 「我以为我们是来找坐骑的。」 「原本是,但你也看到我失手了,那我们就得学会接受最新的状况。」 亚利恩感到一阵虚弱,可能是因为追踪蜥龙花了不少时间跟力气,最后依然没有得到坐骑让腿脚的痠痛可以得到解脱的心理状态所致。 「当然也可以留牠在这里,牠背脊断了无法再行走,我们离开后自然会有其他生物把牠吃掉,如果这样让你感觉比较好的话。」 亚利恩看看不远处剩下半截的灰虫尸体,牠那团脏器不确定刚刚是被谁踩到,现在已经是一团浆糊似的黏在地上。 「不管怎么样我想我感觉都好不起来了,你忙你的吧,我想休息一下。」 亚利恩摊坐在地,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些乾果,胡乱的塞进嘴里咀嚼吞下,只想藉此让身体能快速补充一点活力,他下意识的边摸着颈部的伤口,那里黏稠、搔痒以及莫名的灼热。 昆士达没有多作考虑,他从腰间古朴的皮套抽出锯齿刃的宽短刀,蹲下一刀切开了蜥龙的喉咙,只听到蜥龙发出一个闷声,伴随着牠在地上剧烈的挣扎抖动,墨绿色的血液也因此喷得到处都是,但是昆士达也没有因此将动作慢下来。 没多久,满身脏血的昆士达深深吐了口气,把割下来的皮跟肉用披风包裹起来斜背着,他走到亚利恩身旁,要了马铃薯跟淡麦酒来吃。 等到他们用餐完毕,亚利恩发现他行囊里的食物,只剩下两块麵包跟最后一把乾果,饮料也只剩烈火酒。 「离天黑时间所剩不多,我们最好赶快动身。」昆士达看了看天色如此说,亚利恩从地图中确认了当下彼此的位置之后,他们就起身赶往修道院。 在天黑以前,他们在路上发现了一隻羽翼丰润的春鸡,这次昆士达一击即中,宽短刃准确地射中春鸡,亚利恩十分惊讶于昆士达投掷的精准度。 「这隻鸡跟蜥龙的肉,足够我们再吃上几天。」昆士达看着亚利恩说,彷彿知道他担心什么似的。 很快天就黑了,亚利恩点亮了油灯在黑夜中行走,昨晚的伤口伴随着睡眠不足让他感到特别疲倦。 「我不是很确定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亚利恩边说边看着昆士达,想从他的眼中找寻一些确定的感受。 「从月亮位置和星象来说,我们刚才的确绕了点远路,但现在应该已经在正确的方向上了。」昆士达头也没抬的说着,他总是这么默然坚定的望向前方。 「这些是战场教会你的吗?那些关于月亮和星象的事。」 「大概吧……但更像是直觉,也许我从军前是个牧羊人或猎人,可是我实在记不得了,也不愿浪费力气去回想。」 「我在担任缮写员的时候也花过时间研究星象,在天气特别好的夜晚甚至可以看出十五种星座,但从离开春雨丘陵……这一切就好像糊掉了似的,很难再搞清楚身在何方。」 昆士达没有接话,两人就这么继续默默在黑夜中前行,偶尔可以听见远方的狼嚎,亚利恩?巴克却没有特别感受,也许是终于累到不再对那些自然生态反应过度了。 亚利恩的双腿、脚掌都肿热发烫,证明了它们很久没持续走过那么长远的路途,背包的肩带也一直摩擦着双肩,痠痛的感受益发明显。 他不只一次的去调整肩带位置,直到整个肩颈都痠痛难耐,几次想出声询问昆士达是否就地休息,昆士达却老早走在他前面十来步的位置持续埋头前行,亚利恩只好再努力跟上。 「到了。」亚利恩早已因为全身痠痛而变形的姿势,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桿。 他终于跟上停下脚步的昆士达,缓缓提高油灯的位置望去,的确发现前方就是个修道院,一个荒凉、破烂的修道院。 8 这里看起来荒废已久,杂草、青苔与绣蚀,层层叠叠的包覆在修道院的金属栅栏与主建筑上,窗子破的比没破的地方多,大约有将近一半的窗口额外加钉了木条,而那些木条又大多都腐朽生苔了。 「这门好像……锁住了?」当他们走近金属栅门时,亚利恩持灯确认了门口,有数条粗细不一的金属鍊条层层缠绕住门口,上面加掛的锁扣住了链条与铁门,都呈现很严重的锈蚀状况。 昆士达用力推了推栅门,再拉扯了几下链条,锈蚀的栅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彷彿也因此剥落了一些碎屑,但门依旧卡死无法开啟。 「也许里面有人?叫叫看吧。」亚利恩这么说并非全无道理,在二楼的破窗深处,好像有着若隐若现的火光透出。 「有人在吗!」亚利恩大声的喊叫几声后,身后树林中的夜鹰鳩群受到惊动大量飞出到夜空中,一时间拍翅声响此起彼落,伴随着亚利恩的喊声回盪在夜里。 但修道院深处依然寂静。 「站旁边一点。」昆士达再度抽出了长剑,那逼人的寒光在月色照映下有增无减,他没多想就对着锁头一阵猛砍,金属交击声震天价响,凌厉的衝击散射了不少零星火花,让人耳膜都感到不舒服。 与不绝于耳的打铁声响相较,修道院内的寂静让人感到毫无生气,也不愿往下再作推想。 终于,在一连串让人感到有点不寒而慄的疯狂砍击后,诡异的噹了一声,只见长剑的前半截往空中弹射而出,几个轻盈的旋转后掉落在一旁的泥地上。 亚利恩与昆士达注视着断掉的长剑,昆士达淬了口口水,缓缓的走去捡起断刃看了一下,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剑刃太薄,无法砍断锁链。」 「我看出来了。」亚利恩边说边从腰际掏出奥迦符文短匕,他将匕尖对着链条横竖挥动,口中唸唸有词。 「斑撒?强?卡撒里」随着咒语的吟诵,匕尖开始拋出的淡蓝色细线光芒留置在空中慢慢张开下坠,直到包覆到链条上时,这些魔法细线突然破碎消散于无形。 亚利恩看到锁链在魔法细线破碎后,发出深红色的光芒,并且散发一些些的烟丝飘散至空中。 「这锁链被施了魔法,用一般的武器将难以击破。」他从背包里摸出放大镜,开始就着放在地面的油灯光芒,细细的研究锁链构造。 「锁链应该是半世纪前的產物……上头有当年着名冶金工坊──鳞铁的标志。」鱼鳞图纹衬底,斜摆的锤子图案在其中,这标志经过五十年磨损,依旧清晰可见。 亚利恩在锁头上抚摸检查,摸到一个奇妙的凹槽,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个钱币形状的凹槽,里面刻有细緻的图文,他细细的摸过纹路后彷彿想起甚么,旋即从背包拿出他精美的储物盒打开。 「嗯?」昆士达对亚利恩的举措感到好奇地走了过来,发现他正从一些物件中拿出一枚古代钱币。 「这是尔斯国的遗物,三年前从一个冒险者手上购得的,我们来看看这是否……」他边说边将钱币放上那个凹槽,出乎意料这玩意跟那个凹槽完全不吻合。 「咦?」亚利恩感到一阵耻意上心头,他开始旋转钱币角度、使劲用力、用各种方式想把钱币磨进那个凹槽,但钱币本身实在大了点。 「这两个东西不吻合吧。」昆士达平稳的指出他们都看出来的事实。 「嗯……我想……这真是遗憾。」亚利恩不死心的将钱币拿起来,用放大镜细细端倪它与凹槽的形状、纹路。 于此同时,昆士达已经收拾好心情,开始尝试爬过这些锈蚀的铁栅栏,亚利恩还没研究完,昆士达已经翻到了墙的另一面。 「之后再慢慢研究吧,油灯先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