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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整个晚上,我的意识忽明忽灭,眼里落下的泪水不曾停止过,但似乎一直有那么一双温暖的大掌不断地拂去我的眼泪,轻轻叹息。 他的叹息是为了我吗? 遇见如此不受教又顽劣不驯的我,即使天使降临人间,恐怕也要避之三分了,更何况他只是个凡人……没关係,就这样远离我吧,在我还能守得住心底城墙之前,不要再深入我心了…… 隔天,我的烧全退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多亏了里晴即早发现了我,因为我的体质是平常很健康,但一病起来就十分严重的人。 记忆中的那天早晨,阳光十分耀眼且温暖,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还能够呼吸、还能够感受、还能够看见窗外,那一朵朵盛开的花。 当我缓缓步出了房间,迎接我的是一条被覆盖在光里的走廊,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尽头。 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眼看着离光的尽头愈来愈近,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尽头能一直延伸到天堂,那我愿意继续走下去,不管花多少时间。 我仍然走到了尽头,但迎接我的不是天堂,而是一间白色教堂。 我轻抚着教堂里的长椅,一、二、三、四、五……从后面一直数了过去,忘了自己数了多久,最后我站在耶穌神像的面前默默地注视着祂。 这万人景仰的神即使被钉在十字架上,仍显得如此的圣洁无暇,像我这样的人站在祂面前倒显得褻瀆了,不是吗? 神爱世人,但我却总是被遗忘的那个,到底我犯了多大的错,要受到这样严厉的处罚,只是渴望被爱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要遗弃我,像是被这整个世界放逐,永远找不到归属…… 「ifindahechurch.」 听见由身后传来的声音,我转头看见里晴站在教堂门口,逆着光的他像是一道剪影,将入口的光剪了个人形缺口。 里晴大步朝我走来,今天的他一身正式的穿着,笔挺的男士西装让个子本就修长的他更显出眾,再加上他那深遂冷峻的混血外貌,看来就像从伸展台走出来的模特儿。 「这个徒有外貌的假老外……」我忍不住滴咕着,心跳却又不由自主的加快。 「我看到了你的背后有一对美丽的翅膀。」当他站定在我面前时,他是这么说的。 「翅膀?」我瞇了瞇眼「你又想寻我开心了。」 「我是说真的。」他望向天主,继续说道「当我一进教堂,看见你仰着头驻立在主的面前,阳光撒落在在你的身上,就像是一对以光做成的羽翼。」 「是吗?可就算我有翅膀,也一定是黑色的,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虔诚的信徒,整天没事就是祷告。」说完,我为自己的恶声恶气暗自懊恼。 我应该要谢谢他的,但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坏脾气。 「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嗯。」 「还好昨天即时吃了药,否则真不知道你会烧得多严重。」 听见他语气里真诚的关心,我的心又一暖。 深吸一口气后,我试着开口表达谢意。 「昨天我……失控了,所以我、我是想说其实我应该……向你……嗯……我是说那个……」我想表达谢意,但舌头就是不受控制。 「不客气。」他笑了笑,替我解了窘境「我想……昨天是它带我找到了你,所以你该道谢的人不是我。」 「他?」我皱了皱眉,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颈部。 啊……十字架! 意识到自己随身戴着他的项鍊,我又一阵困窘,连忙解释「其实我本来就一直想还给你,但不知道你住哪里,又怕不小心弄丢,所以才戴着身上,现在刚好你提醒我,就还你吧。」 我急着想卸下这条项鍊,他却阻止了我「我希望你留着它。从小到大,它陪着我渡过了许多风雨,现在,它找到了更需要守护的人,所以请你收下吧。」 我望着他温柔的眼神,有些不确定的低问道「我对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不气我吗?」 「气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问。 「你忘了吗……我昨天跟你坦白的那些事。」我的头垂的更低了。 「喔,你指的是找一群混混把我打进医院,然后让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那件事吗?」 听见他刻意的复诵事情的始末,我的心一凉「是,就是这件事,如果你无法谅解,我也能够理解。」 「我当然无法谅解。」他沉着声,状似不悦道「被那些不入流的混混乱棒打进医院,简直太损我的名声了。你最好不要再和那些人有所牵扯,否则下回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闻言,我愣了愣,看见他的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 「你又跟我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他收起笑意,眼神灼灼的凝视着我「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我不希望再看到相同的事发生。上次至少我在你身边,还保护的了你,但我没办法时时刻刻出现在你需要的时候,所以,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轻易的陷入险境里,好吗?」 「上次是我太大意,否则我才……」 「eve,答应我。」 我本想反驳些什么,但在他凌厉眼神的注视之下,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种无以名状的压迫感,所以最后也只能乖乖的点头同意。 「好,既然我们达成共识了,那跟我用个早餐吧,你要多吃点营养的东西,感冒才会好的快。」 才一转眼,他又是那副生畜无害的模样,让我不禁怀疑刚才那个气势凌人,充满霸气的男人,和眼前这个看似优雅的假老外是同一个人吗? 「走吧,别愣在那里。」 没时间思考太多,我只能抱着疑惑快步跟上他,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又让我陷入了另一个困惑。 「上车吧,吃完早餐后我可以顺便载你到学校去。」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重型机车,一时之间无法将它和里晴连结在一起。 「你骑这个?」我怀疑的问。 「嗯,它跟了我好几年,是我的好伙伴。」他将安全帽递给我,见我仍处于震惊状态,便自动自发的帮我戴上「好了,上车吧。」 「这……」我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问题吗?」 「你准备穿这样骑车?」我盯着他的西装问。 「没办法,晚一点我还得去学校。今天有作品发表会,必须穿的正式一点。」 「你还是学生?」我又惊讶了。 「我看起来不像吗?我以为我保养的很好。」他又开始不正经,自我调侃的笑了笑「我现在是建筑系研究所大二的学生。」 「那你大我没几岁嘛!还老是对我训话……」 「你本来就是个小鬼。」他伸手敲了敲我的安全帽。 「哼!你别小看我了。」我随即跳上机车后座,挑衅的说「我倒要看看你骑车的技术有多好。对了,先知会你一声,我可是上次飆车大赛的冠军。」 「喔……是吗?那还真荣幸能载到冠军小姐。」他开始催动引擎,不忘回头调侃道「抱紧了,要是你害怕,可以随时喊停,我会好心放你下来的。」 不待我回应,他紧催了油门,车子随即像火箭般飞快的朝马路奔驰而去。 随着车速愈来愈快的狂飆,呼啸的风不断地略过我的耳际,让我的心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我悄悄的收紧环抱他腰际的手,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他带着我飞翔。 原来,依赖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吗?毫无理由,你愿意跟着他到天涯海角,以及任何不知明的远方,就像是呼吸一样纯粹自然…… 说来也奇怪,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我可以自在的谈笑,放任自己的青春吶喊与无人能理解的疯狂,就像任何十八岁的少女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第一次,我冷漠冰封的心彻底的为一个人开啟,也是第一次,我厚着脸皮的主动跟一个男人索取了继续联络的方式。 「手机号码给我。」那天在和他分离之前,我这么说道「如果哪天我想将项鍊还给你,就不怕找不到人了。」 我给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而他也不戳破,只是带着隐隐的笑意将号码给了我。 那时的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开始,一个足以迈向幸福的开始,然而命运的安排又再次衝击着我心里才刚萌生的光明,在我转身踏入校园之后。 我的堂哥站在校门口,而和他在一起的是我好久不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