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顾一一自那天开始，更加寡言了，以前可以说是文静不爱说话，如今是更甚了。

    上了高三，她是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她在学校里有一三两好友，不过这时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去和她们玩儿了，不想浪费一点时间维持这段关系。

    那个电话她保存在手机通讯录里，可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信息，只在学习太累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好像又充满了能量，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她毕业了，还记得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周围全是来接送孩子的父母，看见她哭，都着急的问她怎么了。

    有人说：“可能是太害怕了吧！小姑娘，你别哭，没事儿的，三年都熬过来了，不怕这一次，只要努力了，父母是不会怪你的。”

    可能是有人认出来顾一一，在她走远了些才和那人说：“这姑娘可怜的很，家里重男轻女，平时肯定不好过，这下应该是怕考的太差，父母不给她书读。”

    那人咋舌，“这年头还有人家重男轻女？真是搞不懂，反正我就一个宝贝女儿，我可不忍心。”

    “哎，谁说不是呢！可怜啊……”

    回家的路上，顾一一又遇到了一个人，那是当年登记户口的一个阿姨，就是她给顾一一办的手续，那人看见顾一一，就叫住了她，“考的怎么样啊？”

    顾一一笑笑，“还行吧！”

    “啊，那就行。”

    看她要走，犹豫一下，就叫住了她，“对了，小姑娘，你要不要改名字啊？”

    顾一一顿时挪不动步子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有取名字的权利，你自己的名字。”

    顾一一高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户口本偷出来改名字，她现在已经成年了，就像那个阿姨说的，法律规定公民依法享有姓名权。

    一个人一生只能更改姓名一次，顾一一要这一次就够了。

    可到了地方却被告知，如果要改姓的话，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可顾一一好像没有，她只是不想姓邓了，这时她又想起了顾颜良。

    最后，邓莱娣改名为邓一一。

    当时那个阿姨还笑着对她说了句恭喜，顾一一很开心，接过证件，看着上面的名字，好像她又活过来了。

    “你不知道，当初你爸妈来我这给你上户口，说要取名叫邓来弟，我真的是吓了一跳，这名字取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我就和他们说，不如叫邓莱娣，这样起码好看些，说了好一通，才同意的……”

    顾一一看着她，心里反酸，怎么除了自己的家人，其他人对自己都挺好的呢？她想不通了。

    突然抱住她，“谢谢你，阿姨。”

    “啊，哈哈，没事没事，以后你要好好的。”她说着都有些哽咽。

    当时她给顾一一办户口的那段时间，她的的女儿，她第一个孩子，不幸发生了意外，这才让本来一贯不爱管闲事的她第一次管了这事儿，看着眼前的孩子长这么大了，每年见她好像都在变，不过是越变越好看了，真好。

    *

    顾一一从外面买菜回来，邓望就又闹着要吃鸡蛋羹，她闭着眼生吸一口气，又展开笑颜，“好，姐姐给你做。”

    “快点，要是饿着我了，我就告诉妈妈，让她骂死你。”邓望平时使唤她使唤惯了，如今也慢慢学着邓父邓母对顾一一说话的语气，真是姐姐不像姐姐，弟弟不像弟弟。

    顾一一平着气，去厨房给他蒸鸡蛋，心里却和表面的笑容不一致的在狠狠骂他泄愤：真是个好吃懒做的猪，就知道吃，学习也不好，每次考全校倒数第一，爸妈还要给你买最好的文具，凭什么啊！天天这么嚣张，哪天被人打了都是活该。

    水还没开，她的表姐就溜达了过来，邓晓慧看着锅里的鸡蛋，说：“莱娣，我也要吃，多煮一点。”

    “好的。”

    “诶，你高考怎么样？会不会做啊？我觉得还挺容易的，呵呵，你到时候要是没考上大学，二妈得把你嫁出去吧！不过你考上应该也不会让你读的，你读了大学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嫁人生孩子，恢复的还快，对了，我邻居不是一直喜欢你吗？要不然你嫁给他好了?”

    说完她又笑了，她实在是看不得顾一一受到男孩子喜欢，因为她没有，而且她这张脸真的是让她每次想起来都要嫉妒的眼红。

    她那个邻居是个小混混，喜欢顾一一很多年了，在学校就有事没事来找她茬，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有魅力呢。

    顾一一咬咬牙，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都来欺负她，平时可是插着缝来的。

    这个邓晓慧就是个泼妇，顾一一时常想着，她要是年纪再大些，就可以加入那些嘴臭老太太组合了，嘴是真的贱，一定能获得榜首，真是丑人多作怪。

    顾一一恶狠狠的想着，这个年纪和她一样大，但身量却比顾一一大上一倍的表姐，她得罪不起，她是她姑姑的女儿，她姑父是开厂的，就在县城另一头，顾一一她爸妈就在那里上班，这么说来还真是可笑，邓家三姐弟，就她爸搞得最差。

    又看向在外面骑着自行车疯玩的邓望，心想看你的宝贝儿子以后怎么有个好前途吧！

    邓晓慧又问她：“什么时候做好啊！怎么这么慢。”

    “快了。”就知道吃吃吃，都吃成猪了，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也不怕我下毒，一身邋里邋遢的，脸也不洗，头发也不梳，活脱脱一个泼妇。

    现在的顾一一是无差别攻击了，虽然只是在心里骂骂，但也能解气了。

    鸡蛋羹煮好，顾一一用布包着端到餐桌上，然后就坐在一旁看邓望和邓晓慧抢食，心里冷笑，想着他俩最好打一架，看看她那对父母是帮谁。

    又觉得不对，他俩打架，遭殃的一定是她，到时候邓母一定把责任怪在她的身上，然后让她去邓晓慧家赔礼道歉，然后回来让邓望随意使唤。

    两人一直争到鸡蛋羹吃完，邓望嫌弃她脏，骑上自行车就出去找同学玩去了，路上遇到邓家夫妻下班回来，说了他几句不要到处跑，就又让他去了。

    顾一一又给他们下了两碗面，然后又被邓母叫去，一脸嫌弃的让她带着邓晓慧去擦擦脸，说今天她爸妈要过来吃饭。

    顾一一点点头，哄着邓晓慧去厕所，看着她洗了把脸后要布擦脸，看见她脸上根本没洗干净，有些嫌弃的皱皱眉，转头看向那一排毛巾，最中间的是邓望早上新换的毛巾，还没用过呢！

    顾一一非常自然的一把扯下来，递给邓晓慧擦脸，还告诉她哪里没擦干净。

    看着脏了的新毛巾，她没有去管，心里舒服的很。

    她姑姑姑父刚进门，邓家夫妻正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呢！就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叫着“不好了”，越来越近，顾一一往门外一看，是邓望的几个同学，她内心惊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玩的啊！怎么…

    她也一下惊住了，难道是什么出事儿了？

    很明显邓母也是这么想的，冲出去用眼睛扫视四周，没有看到邓望，一把抓在几个人，声音控制不住的增大，“邓望呢？我的儿子呢？去哪了？”

    “怎么了怎么了？”邓父和其他人都走了出来。

    顾一一在其中倒显得有些冷静。

    “邓望他非要去水里玩，然后就掉下去了，一直没上来。”

    邓家夫妻一下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道：“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

    “你们，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啊?”

    几个小男孩被邓母吼懵了，他们当时也很害怕，根本不敢来告诉大人，之后看他们自己实在救不上来，这才鼓起勇气来找邓望爸妈的，现在就害怕的在一旁沉默着掉眼泪。

    “别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孩子怎么样了，不要耽误抢救时间。”邓家姑父还算是个冷静的，一句话就提醒了他们。

    立马抓住一个问：“我儿子在哪?”

    “就在那边的桥边。”

    顾一一看过去，是他们拍戏走的桥，真是巧了。

    看着其他人连忙跑过去，几个男孩害怕的慢慢跟上，顾一一就走到他们旁边说：“不用害怕，这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吧！”

    几个男生连连点头，“是他自己要去那玩的，还和我们吹牛说在里面看到有鱼，要抓给我们看。”

    顾一一觉得好笑，那里怎么可能有鱼呢！就是一个不深的水域，可没想到这也能掉下去？

    到了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那了，有人报了警，正在进行捞救，邓母叫着嚷着让警察都下去，其他人劝她别激动还被挠了一下，把她们分开，警官又过来劝说她。

    顾一一站在一旁，听着看着，没有什么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冷漠啊！

    最终尸体被打捞上来，确认是邓望后，邓母直接晕了过去，邓父抓住那几个同学的家长红着脸，现场一片混乱，顾一一皱着眉看了两眼盖着的白布，转身回家了。

    这是报应吗？

    顾一一希望是的。

    邓望因为“莱娣”这个名字而来，又因为她改了这个名字而去，死在了她即将走出去的小桥下，一切都是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