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这二十年来,你可还好?」鐘仁问道。 端木绎点了点头,「我很好,爹待我如亲生。」 端木绎说完,谁知鐘仁突然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端木磊,你爹和你娘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在我们离国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若不是当初他的纠缠,你外公也不会强烈反对你爹娘的结合。」 端木绎皱了皱眉,听到鐘仁这样批评自己的养父,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驳斥老人。便又沉默了。 鐘仁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亲养的,都认贼作父了,怎么会理解。」说完便放开了握住端木绎的手。 端木绎听罢有些气怒,终于忍不住,「什么叫作认贼作父,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左一声爹,右一声爹,你可知道你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鐘仁严厉地道。 端木绎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被当时的宣家王爷,也就是自己的外公,让人活活打死的,但从小在端木家长大的他看得很清楚,端木磊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吗?他怎么能因为这些上辈子的恩怨而抹灭养父一切的付出呢。 「当初若不是端木磊拼命阻止,你们一家三口定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可知?你又可否明白,当初宣老王爷已经松口答应你爹让他迎娶你娘了,但就是端木磊突然去和你外公说,如若答应这门亲事,他便要断绝与宣家的关係。端木家在二十年前可是雍朝的第二大家族啊。比宣家更高一层啊,宣家哪里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你骗人,宣家自开朝以来都是王朝第一大家族,怎么可能受端木家的威胁。」端木绎反驳道。 「当时你还小怎么会懂这些世家间的纠葛?若没有端木磊,没有你外公,你爹娘根本就不会与你阴阳相隔!」鐘仁哭泣的说道。 这一番话说的端木绎心中满是苦涩,一面是自己的亲生爷爷一面是待自己如亲子的养父。他该相信谁? 「宇儿,清醒点吧,你真正的归属是离国啊!」鐘仁又伸出手握住了端木绎的手,「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恩怨情仇。但不管怎么说,端木磊就算不是亲手杀了你父亲,也是帮兇啊。你怎可以……你怎可以到如今仍认贼作父呢!」 端木绎想收回被鐘仁握住的手,却被抓的紧紧的,他只好放任鐘仁的举动,并未再多做些什么。 「爷爷从来没有忘记这个仇恨!当初你外公在答应你爹和你娘的婚事之后,又出尔反尔,随后根本没有给你父亲解释的机会,便让人将他活生生的打死,还是在你娘的面前!若你已经出生,见到这一幕你能忍得了这口气吗?你爹是多么有才华的人,爷爷从小将他捧在手心里,就盼望他能幸福一生,但几根棍棒便让我儿子魂归西天,若是你能忍得了吗?这二十年,我一人生活在那冰冷的皇宫中,每天睁开眼都希望这些都只是一场梦,梦醒后还能见到你父亲趴在我的床边唤我起身,但原来这不是梦啊。原来在他踏出离国的那刻,我就註定见不到他了。」鐘仁述说着这些过往,他细数着在端木绎的生命中佔据重要位置的人的不堪,说的声泪俱下,也说的端木绎心中一阵酸楚,似乎能想到自己年迈的爷爷在冰冷的宫殿中来回走动,从天明走到天黑的孤独,他甚至能想象当这些不幸尚未发生时,自己的父亲是多么温暖开朗的少年。是啊,在不属于自己的国家生活了二十年,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本就不是雍朝人。 端木绎几乎被说动了。 「听说你现在和宣月二小姐走的很近是吗?」鐘仁抹干眼泪突然问道。 端木绎点了点头。 「那女子美丽吗?」鐘仁又问。 端木绎点了点头。 鐘仁叹了口气,轻拍了拍端木绎的手,「你呀,和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爱上的女子都同是宣家女人。」 端木绎不知道怎么和鐘仁继续聊下去,又听得鐘仁说道,「如今你在雍朝也好,宣家目前毕竟是第一大家族,娶了他们家的女儿,对你有利无弊,等时机到了你就能替你父亲报仇了。」 鐘仁此时说的话,震得端木绎哑口无言,他不明白鐘仁此话的用意,于是问道,「谁说我娶宣月是为了要报仇?」 「爷爷知道你现在没有报仇的念想,但你不能忘记你亲生父亲是宣家人害死的,这仇恨怎能不报。你娶了宣月,也就等于得到了宣家,那就是大仇得报的最佳时机。到时候要拿整个雍朝人的血来祭你父亲的坟都不是难事。」鐘仁说道。 端木绎突然站了起来,「你今晚把我叫过来就是要让我替他报仇吗?」 鐘仁看着端木绎,沉默不语。 「若是如此,那我寧可不娶宣月,我从来都不想得到宣家。」端木绎咬牙切齿的说道。 「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你父亲报仇,而你现在对那女子的爱意,也只是因为你未得到她。最后你会明白,帮你父亲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宣月,就是助你一臂之力的人。」鐘仁缓缓地说道。 端木绎皱了皱眉,「真是不可理喻!」说完便要离开。 「宇儿,永远别忘记你是鐘恒的亲生儿子,是离国的未来国主。儿女私情哪里比得过江山社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爷爷的苦心,而爷爷也绝对不会放弃替你父亲报仇的愿望。你会回来找我的,爷爷就在这里,你想见我随时都能来。」 端木绎听完鐘仁的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鐘仁的话却也让他心中开始感到不安。难道自己将会在不经意间成为鐘仁报仇的棋子吗? 在端木绎走后,一名年约五十几岁的女人出现在了大堂中。 「陛下。」她轻声唤道。在看到鐘仁狠戾的表情后,欲言又止。 「你什么都不用说。下去!」鐘仁对着那女人说道。 「陛下!太子若看得见,他绝不愿意您如今为了帮他报仇变成这样子啊。」那女子哭泣地道。 「你只是恒儿的乳母,你懂什么!我再说一次!下去!」鐘仁吼道。 女人似是已经习惯了鐘仁的粗暴,停住了哭泣,也不再说话,端了一杯热茶给鐘仁,却被他一挥手挥到地上,热茶撒出来烫了她手背一片红,陶瓷碎裂满地。 她默默地蹲下身捡起一片片的碎片,却不小心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抬手抹干泪水,在鐘仁又一声「滚出去」之后,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而鐘仁此刻像是失了魂那般不断重复着,「大仇就要得报了,大仇就要得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