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险中生巧计
谢溶一直靠着墙根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远远地看见来时的假山了,只是这个样子也不再上画舫了。可是现在又能去哪呢? 正在踌躇之际,没发现一道影子离她越来越近。 “别动,别喊!”一双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怀里的小猴子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下。谢溶不得出声,挣扎的厉害。身后的人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平和,又闻到一阵熟悉的药香,眼里一亮。 “唔噜噜!”她憋着气挤出几个字,身体完全放松不挣扎了,身后之人看见她听话乖顺,也松了力道。 谢溶被放开后深吸了几口气,转过去喊道:“陆仙君!”心弦瞬间松开,激动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来人正是陆宾然,他得了谢令殊的托付与张若心同车而来。张若心见谢溶缺席半天,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在宫苑声张,只能偷偷让侍从递了信给外间等着的陆宾然。 这边陆宾然收到消息,轻身越过了苑墙。竟然误打误撞碰上了逃跑的谢溶。 “啊?是陆仙君?”谢溶看他今日未着道袍,是平常郎君的打扮。胡服长衫,面须也剃净了,一双凤眼精明闪烁。有点不大敢认,但是身上天然的药草香气给她莫大的安慰。 “先出去再说。”陆宾然不欲与她闲话,伸手就要带她出去。 “慢着!”谢溶抱起一边的猴子,才让他行动。那小猴子不怕人,紧紧地反抱着谢溶的手臂。 陆宾然一手揽住谢溶腰身,提气一跃,转眼便到了墙外。此时,萧法继遣出的守卫将将走了过来。 谢溶求助地看着陆宾然。只见他面不改色,把手给谢溶,让她扶着:“失礼了。” 又是一个转眼,谢溶感到一阵晕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张家的马车旁。 “快上去!”陆宾然把她推进了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两人都坐上了车,谢溶还不忘把小猴子一并带了进去。才得以松懈。 “陆仙君好生厉害。”她现在已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与不安。眼里都藏不住的敬佩:“仙君上次就是这样把逍遥客偷走,让兄长找不到的吗?” “额~”这个话题来得突然,但…事实也确实如此罢了:“还是要多谢谢娘子从中调解,令兄与贫道才冰释前嫌。” 看他打扮的玉树临风,翩翩潇洒却自称频道,谢溶觉得好笑。一想自己在不知道几个草丛里滚过,头发衣衫都不成样子,十分邋遢失礼,顿时头也大了。 只是这车没有停的太远,还隐约听得见清脆的甲胄兵戈相击之声。 “谢娘子稍等,我们等若心回来一起归去。”陆宾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素净的湿帕子给她,谢溶也不扭捏,自己擦完还给小猴子擦了脸与身上。 金丝夹黑的毛绒质感,小手掌和谢溶的手心差不多大,软软的。 “吱吱~吱吱~”它发出清叫。一头钻进了谢溶的怀里。 陆宾然看一人一猴默契,也很好奇:“娘子哪里来的这只猴子?” 谢溶便把在厨房看到的一幕告诉了他,陆宾然心中戚戚:“昔闻纣王挖心烹肉,现在萧家这些亲眷也效仿至此?对天地神灵竟无半点敬畏?”他心疼地看着入了睡的小猴子。心中满是痛惜,官家在一边茹素念佛,儿女亲眷却在另一边茹血啖肉… 谢溶累极了,到了安全熟悉的地方放松下来,身体上的疲倦让她昏昏欲睡,一人一猴先后靠着车眯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时?似乎是未末申初的时刻,车架震了一下,外间有车辙声,人语。谢溶努力睁开眼,看到一个影子坐了下来。她好像被梦魇住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大,迷迷糊糊地看着一男一女在交谈。又有一双柔软的手探了自己的额头。 “呀,这儿怎么还有只猴子?”张若心本来只想看下谢溶是否发烧,却看到她怀里的小猴子,猴子已经醒了,不闹也不懂,滴溜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张若心从袖笼中掏出些花生递给它,它也机灵地接过来咬开。“康噌康噌”的声音让谢溶回了一些神志,缓缓地睁开眼睛。 “谢家姊姊你醒了?”张若心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心中高兴,唤陆宾然给她倒了一盏茶,看她手也无力,便给她喂着喝下了。 “谢谢张娘子。”如此贴心照顾,谢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泪眼汪汪地看着二人。车里三人一猴着实有点挤了,张、陆在一侧,她抱着猴子坐在另一侧。 看她情况好的差不多了,张若心吩咐车夫跟着女客的车流一起出去了。 谢溶担忧地问道:“小檀与砚心她们怎么办?” 陆宾然也给张若心到了一杯香花茶,看她喝的急切,想给她顺了顺背。手抬在半空中,又犹豫着落了下去。 “你不用担心,攒雪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们有的忙了。”张若心咽下茶水,笑说道:“我们先回去吧!这个热闹可不好凑的!” 车子入了人流缓缓地驶着…… “你们女郎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一同来的女客都陆陆续续走了,只有谢家的女侍还在中庭等待着。 攒雪看长兴公主面色不善地走来,拉着几人一起跪下问她讨人。萧娐刚与萧法继吵完,心中正是不痛快极了。看她们跪着,更是一个头来两个大。 “我家女郎来公主家里做客,现在人却不见了。我等撇下主人独自归家,家主也是会赐死我们的!”攒雪毫不露怯,对着她坚决说。 萧娐看她咄咄逼人,又想萧法继找了半天不见人。也着急起来,千万可别被逼的投湖触柱了。好在内苑也没有大的动静。怕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谁知道她做什么乱走,取帕子的女侍回来就不见她人了,在偏房等了许久才来报我!”不能把萧法继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 “若是当时人就不见,公主为何不先来报与我等。”攒雪继续追问:“我等是谢家仆从,女郎是谢家主人!” 萧娐被她追的没办法,提裙便要走,攒雪大起胆子上去拦下。只是女侍力量有限,还未近身就被公主的女侍层层拦下,攒雪跪着走了几步大声喊道:“要不然公主还是把我们赐死吧!我们弄丢了女郎,回了家里也是死!” 听到她这样说,小檀与知洗还有另外几人一起跪下了同声到:“请公主交出我家女郎”。正在此时,外间的人来报,说谢家的车夫护卫来问女郎何时归家。 萧娐本来是想让萧法继去说服谢溶,若是不行干脆生米煮成熟饭。既然自己都行,为什么她不行!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又不敢大肆宣扬地找人,心里越加烦躁慌乱。 “你们先下去安顿,今日你家女郎饮了酒水,说不准醉倒在哪里了,吾现在去找,你、可、满、意、了?”她听着跪着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有萧法继见过谢溶,现在她人不见了,萧娐自然还是去找他。 “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萧法继一个下午被她问了无数次,一开始还借口敷衍着。后来干脆说,谁知道跑到哪里淹死了。” 萧娐听他信口开河,都快急的哭了出来。她是什么都不怕的,只是抱着兰艾同焚的心去逼他行事。现在出了纰漏,她竟然也有些害怕起来了。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萧法继睨了她一眼,不善地说:“要么干脆把他家的侍从车夫全杀了…” “你疯了?”萧娐被吓了一跳,心突突地震动。脑子有些发晕。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萧法继看她一脸不可置信,握住她的手腕到:“一开始也是不疯的,为什么疯你不清楚么?”她就像一株毒草,自己招猫逗狗本来也能过得下去,她却挑衅蚕食着自己的理智,让他心存了妄念。 当这个妄念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行为已经开始失控了。 为了避人耳目,张若心没有把谢溶送回家。三人一起回了张府,几人从侧门下车,进了院子的时候刚好碰见张夫人带着丫鬟和老妪出来。三人一齐行礼。 张夫人只知道今天女儿出门交交际了,却不知道她还带着一个道士出门,更不知道她竟然还带回来一个谢家女郎。安排女侍引客人入堂屋,自己悄悄拉了张若心的手,担忧地问道:“天呐,乖女!你别吓你阿母!你真的想去做谢家娘子的嫂嫂吗?” 谢令殊此人被视为陛下禁脔谁人不知,哪怕谢家娘子救过张若心的命。这两个女郎也亲密过分了吧。 “哎呀!”张若心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嗔怪道:“阿母你别乱说话!谁敢肖想他啊!” 张夫人听她急着否认,看神情动作也不像是骗人一颗心放了下来。自己的娘家与丈夫,大伯、小叔皆是谢家幕僚从属。若是两个孩子真的有缘,那也算是高攀,但是现在多少人都盯着…… 谢令殊下了值便去了张府接人,此时天已经黑了。两女郎在水榭单独用了晚饭,让陆宾然作陪。还带着小猴子玩了一会儿。 “它叫什么名字?”谢令殊奇怪道。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过小,柔软,肖似人形的生物。 谢溶倒是喜欢的打紧,它不仅机灵聪慧,而且两人经历了一段短暂的扶持避祸。已经建立起了一些信任:“陆仙君说他是只小公猴,我们给他取名字叫小金。” 谢令殊实在不理解叫小金与公母之间的关系。又听陆宾然说今日受了不少的惊吓,心疼起来,揽过谢溶。 她也顺势依偎进谢令殊的怀里,谢令殊摩挲着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 “萧法继说了什么?”他柔声问道,又怕谢溶回忆起白天的骇人事心中害怕,更加搂紧了一些。 “嗯…”谢溶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要我和他成亲,还要联合什么什么的,说陛下要兔死狗烹。” 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饶是萧法继这样脑子简单的人都能看出来了,官家已经丝毫不掩饰了。 “还有呢?” “嗯他还说,说要杀了祖父与父亲。”谢溶对上他的眸子,车内昏暗,只能借着车外的灯。灯盏一晃一晃的,他的脸也忽明忽晦。 “嗯。”谢令殊安慰她道:“没关系的,没事的!谁都不会有事!”他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