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密秘(1)
对于爸爸最后的留给我的深刻记忆,是他让我和妈妈一次又一次的不停找寻他。 有一次深夜里下着磅礡大雨,我们母女俩就在路边淋着雨,我不记得那次是否有找到爸爸,只记得妈妈在大雨中崩溃的情景。 爸爸一再说谎欺骗、背叛妈妈和对我的承诺终于将妈妈逼近疯狂,妈妈狼獊跌在地上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我只能抱着她在雨中大哭。 那年我十岁,我下定决心要变得坚强: “从今天起,这个家只有我和妈妈,由我自己来照顾她!” 我有些过于沉淀在过去的记忆里,当我回神时,发现韩学长有些伤感的望着我。 「我刚才说话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他摇头,「你是因为曾有这样的经歷,所以才会总是对感情小心翼翼的吧。」 「学长不也是吗?」 我们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还是因为保护对方,才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你是一个独立的女生,」韩学长皱眉头苦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用一直那么坚强,累的时候也让我有机会让你依靠。」 韩学长伸过手来拥抱了我,像是那夜大雨中我拥抱妈妈一样,虽然他的眼中是我不乐见的同情,但是他的安慰是股暖流,在寒冷的年节夜晚额外的温暖。 我抬头望着韩学长,发觉自己在他的怀中变得软弱,可是我真的能够依赖他吗? 「后来呢?」韩学长问。 我轻描淡写。 在妈妈的面前爸爸只是一个没心的空壳子,妈妈终于签下离婚同意书,他不久也跟吕阿姨结婚另组家庭,我和妈妈搬来这个城市,从此过着只有我们母女俩的日子。 直到前阵子那通电话和吕阿姨出现为止。 「一直聊我家气氛好凝重,学长呢?我也想听你说自己的事。」 「我家的事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我们一起走到了公车亭,这几分鐘的路程却像走了好几年,而除夕夜的公车还要半个小时才会进站。 「我跟你的情况有些相似,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韩学长说,「不过我不是婚生子女,外婆很不能谅解我的母亲,直到外婆过世后,母亲才带着我和外公同住。」 韩学长坐在等候亭的椅子上,很少提私事的他原来有这样一个过去。 「外公在地方上是有名声的人,所以从小我常听到街坊邻居议论我身世的耳语,外公也替我们承受了不少的厌力。母亲在我七岁时候过世,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把我接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父亲,我妈从没提起过的亲人。我的姓从“戴”改为“韩”。」 「所以,学长的脸书帐号200228是……」 「对,那是我母亲的忌日,2002年2月8日。」 我听着韩学长说,却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和他相比起来,我反而幸运,至少,我爱的人都在身边。 韩学长说,「这次回去外公家,镇长告诉我外公过世前曾留一些东西给我,这些东西里面,有份资料让我很头痛。」 「资料?」我疑惑的看着韩学长,他似乎也有些迟疑该不该说。 「那资料对现在的学长很重要?」 「日青,如果你最敬重的亲人曾犯了错,但逝者已矣,你还会忍心揭他伤疤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还是忍不住想追问「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关于庆应校舍土地开发和改建的工程弊案。」韩学长说,「过去我知道外公曾为了向我和母亲争取应有的利益而不得不与我父亲接触,但是我不知道后来我外公会运用自己的人脉与父亲合作一起介入了一些建设与土地买卖的弊案。 「这事说来有些复杂,也许你不太能懂,总之一年前我已经在追查这件事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证据有了,却很为难的是出自于外公……我不想破坏外公的名声。」 「学长的意思是,原本学长想要揭穿自己的父亲?」 「没错。对于父亲,我和你的感受是一样的。对他而言我只是他许多孩子中的一个棋子,被控制、培训,安插在庆应的棋子,未来也会被他安插在对他有利益的位置中作牺牲。」 我有点不敢置信这些话是从韩学长的口中说出,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温驯,自信、有主见,但此刻的眼中却透露出那隐隐的愤怒与仇恨。 「为什么要揭发?」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 韩学长若有所思地说,「为了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受害者?看着韩学长坚毅的神情,这之间复杂得让我摸不着头绪。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外公的关係而让学长苦恼不已吗……」我喃喃的说着。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学长,外公为什么要把那些弊案的资料証据留给你?」 「他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很重要,交待给我,我能替他好好的保管。」 「但会不会也有可能是他希望你可以替他揭发呢?」 韩学长惊讶的看我。 我说,「如果他真的不想要让人知道,他可以烧毁,可是他却留给了你,或许他生前因为在地方身份地位的关係,所以他没法揭发自己。」 韩学长陷入了沉默。 「不好意思,我也只是这样乱猜。」 「不会,也许你说的有道理,让我再想想……」 我望着公车亭上的跑马灯,再过两分鐘公车就要进站,韩学长也注意到了时间,对着我笑了笑。 「谢谢你们家今天的招待。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在离岛拍日出时不小心把手机给摔了,不过还好这台没坏。」 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台数位相机。 「我们拍一张照,好吗?」 「咦?」 「我的旅行还缺一张照片。」 我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韩学长揽着我的肩,将我轻靠在他的身旁,看着萤幕上状似亲暱的我们,他按下了快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