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廷议
次日上午,在大庆殿偏殿内,天子赵构召开了小朝会,小朝会是由相国和重要的职权官员参加,相比泱泱一堂的大朝会,小朝会更加务实,着眼于解决问题。 而大朝更多是务虚,流于一种形式,没有任何事情能在大朝会上定下来,在大朝会上宣布的事情,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只是让众臣见证一下。 张俊昨天刚从庐州赶回来,一方面是进行年度述职,另一方面他是来讨要钱粮物资。 刚进大殿,张俊就抓住了军器监令刘启仁,“刘监令,这次我回来可是专程来向你讨要东西的?” 刘启仁吓一跳,连忙摆手道:“千万别找我,去年我才给你发了三百船的军用物资,宣抚使还是讨要钱粮吧!那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张俊干笑两声道:“钱粮也要,物资也要,你去年给我的物资中可没有火器,我没说错吧!” “你不是说朝廷的火器都是垃圾,一无用处吗?” “朝廷的火器确实是垃圾,人家西军铁火雷都出来了,你们木火雷还搞不定,不是垃圾是什么,不过我要火器是为了训练,我得到情报,金兵大量装备了火药桶,里面都是毒钉,我的士兵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防御它,所以我需要大量火器进行训练。” “我记得你的库存还有五万多件火器吧!这么快就用完了?”刘启仁疑惑地问道。 “你以为呢,我有近二十万大军,训练起来就没底了,五万件火器几轮训练就用完了,给我再补五万件火器。” 刘启仁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库房里只有两万件火器,还有十几万斤火药。” “那全部都给我,我自己找工匠制作火药桶。” 刘启仁还是摇摇头,“不能全部都给你了,还要留一些给别的军队,最多给你一半。” “一半也行,军队训练等着急用,你明天就派船送去当涂县码头,我的手下在那里接收。” “明天?那么急着做什么?” “怎么能不急,等金兵打来了,你就急了。” 这时,有侍卫高喊一声,“陛下驾到!” 张俊连忙起身回自己位子,还没有忘记回头补上一句,“说好了,明天发货!” 刘启仁望着他背影低声骂了一句,“东西要得最狠,打仗逃得最快,我呸!” ......... 天子赵构在龙榻上坐下,众人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赵构看了一眼,问秦桧道:“秦相公,都到了吗?” “启禀陛下,都到了!” 赵构摆摆手笑道:“各位爱卿请坐!” 众人纷纷坐下,赵构缓缓道:“今天主要和各位爱卿谈讨一下陈庆出兵中原,我们的应对策略,朕深知,中原百姓对朝廷多有怨言,他们南望王师一年又一年,但朝廷总是让他们失望,朕也深感歉疚,但金兵如狼,我们能抵挡住金兵的南侵,就已经殊为不易,不是我们不想北上,实在是力有不逮。” 赵构说了一通开场白,最后以实力不足为理由,给了一个说法,下面就需要众臣来发挥,完美解释天子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桧作为右相,当仁不让地站起身道:“陛下不必歉疚,事实上我们已经几次北征了,王横甚至率军打到了汴梁郊外,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北征,不管中原百姓死活? 而陈庆从未涉足中原,第一次出征,就把他们宣扬为中原百姓救星,那我们从前的出征算什么?这不公平,陛下,我们低调出兵,真正为拯救苍生,而陈庆尚未出兵,就开始大肆宣扬,他其实是在沽名钓誉,令人不齿。” 紧接着左相朱胜非也起身道:“秦相公说得有道理,我们没有必要看重对方的宣扬,能不能收复中原还要看最后的结果,中原可不是空房子,想来就可以随便占领。” 不愧是宰相,没道理都被找出了一堆道理,秦桧不管结果,只看过程,强调朝廷对收复中原的态度,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朝廷的态度就比陈庆好。 朱胜非却反过来,不谈过程,只说结果,你陈庆收复中原八字还没有一撇,在这里吹什么牛? 两人的解释让赵构还算满意,他看了一眼张俊道:“张将军,你长期和金兵对峙,深知金兵的情况,你认为陈庆有能力收复中原吗?说说你的看法。” 张俊连忙躬身道:“启禀陛下,陈庆的实力微臣不太清楚,但完颜兀术的实力,微臣却非常了解,完颜兀术推行的是精兵法,摒弃伪齐军的人海战术,他在中原一共有二十五万大军,如果算上河北的十五万大军,金国实在在中原-河北一线有四十万大军,陈庆的总兵力恐怕比不上金兵。 第二,完颜兀术有五万特殊军队,两万拐子马和三万铁浮屠,这是最强大的骑兵,基本上可以横扫一切,当年完颜兀术虽然在川陕连遭惨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发挥骑兵优势的机会,现在中原是平原地区,正是女真骑兵发挥优势的地方,说实话,卑职不看好这次陈庆东征。” 赵构点点头,“看来兵家之事还是要问大将,朕虽然不希望陈庆失败,但也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骄横猖狂,踩在朝廷肩膀上来表现他的大义,没有朝廷竭尽粮草物资和金兵作战,不断削弱金兵的实力,哪有他现在的机会?我们也不必太关注,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更重要,张宣抚使,趁今天这个机会,你来简单汇报一下去年淮西军的情况吧!” “卑职遵旨,去年淮西军在淮河两岸和金兵以及伪齐军作战二十三次,其中胜十三次,负于对方十次,杀敌四万六千余人,我们伤亡两万七千余人,应该说,我们占据了优势,牢牢守住了淮河一线。” 徐先图心中暗骂张俊无耻,张俊自己的军队南撤到长江,是岳飞的军队跨界打击金兵,他至少把岳飞军队的十次胜利都算在自己头上,还厚颜无耻说牢牢守住淮河一线,是他守住的吗? 但天子却爱听,赵构兴奋地摆摆手,“宣抚使请继续说!” ......... 入夜,风流尽兴的尤仲文从一家妓院里出来,酒意上涌使他步履有些踉跄,他见对面停着一辆牛车,便招了招手,牛车调头缓缓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尤仲文登上车,嘟囔一句,“去报馆!” 他靠在软软的坐垫上,闭上眼睛休息,牛车轻轻摇晃,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仲文忽然醒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两名壮汉按住,他刚要开口质问,一团破布塞进他嘴里,使他‘呜!呜!’叫不出声。 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一只布袋将他的头罩住了,很快双手和双脚也被捆绑起来,他蜷缩在地上,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动弹不得。 尤仲文呜呜大喊,拼命挣扎,他的腰部忽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痛彻入骨,他不敢动了。 “老老实实睡一觉,我们送你回老家!” 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尤仲文顿时吓得晕厥过去,他把回老家理解成了去阴曹地府。 十几天后,当尤仲文重获自由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应天城外,他果然回老家了,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千余贯钱,都还在临安啊! 等了十天,秦桧始终等不到自己那篇文章,派人去质问尤仲文,却得知尤仲文回乡探亲去了,秦桧当然知道是西军情报探子动了手脚,可他不敢报复,自从陈庆知道他儿子林一飞的底细后,他便不敢再用暗算的手段对付陈庆的人。 就算要用,他也一定是怂恿别人去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