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 借势压人
南野阳子出道时，把唱片约签在索尼，还是都仓俊一的介绍。都仓俊一曾跟索尼合作密切，为索尼的传奇偶像山口百惠提供曲子。 现在，偶像歌谣过气，索尼跟岩桥慎一的关系正好，而索尼旗下还有不止一个歌手也参与了这次的企划。 雪球越滚越大，索尼对这次的企划就越是上心，希望真能做出个名堂来。 岩桥慎一准备给南野阳子递邀请的时候，没有联系事务所，而是直接去跟索尼那边商量，由那边代为将这份邀请送过去。 通过唱片公司，索尼但凡答应代为联系，也就意味着都仓俊一面对的不仅是岩桥慎一这个总制作人的邀请，还有索尼那边的意愿。 贸然拒绝、却说不出个拒绝的道理，难免让索尼的人觉得他小肚鸡肠。 只是让索尼那边觉得小肚鸡肠，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这个企划牵扯的势力范围如此之广，一旦都仓俊一拒绝，半个业界都会知道。 不仅如此，这首歌合作的三个人，其中还有猪俣公章视作女儿一样疼爱的坂本冬美。 坂本冬美出道前给猪俣公章兼差当司机，见遍了演歌界的人物，业内没人不知道猪俣公章有多重视这个弟子，她出道以来的路线规划也都出自猪俣公章之手。 演歌新星跨界来跟偶像合作，其中必然有猪俣公章的意思。要是拒绝的没道理，让这首歌做不下去，都仓俊一在演歌派那边，也得落得个没脸面。 一样又一样的事加到一块儿来，就仿佛是无数根丝线织成了一张大网，把都仓俊一给困在了中间。要是拒绝，就得撕破这张网。 撕破了这张网，也就意味着在业界颜面扫地。 而偏偏，都仓俊一比任何人都要注重在业界的颜面。 他身为作曲家的巅峰期已经过去，难以再现过去辉煌。现在积极在音协任职，为的就是将来谋求更高的职位。从追求销量、改为追求权力。 正因如此，都仓俊一才要更加顾忌在业界的名声，更不能跟在音协话语权极重的演歌派交恶。 岩桥慎一若是在企划刚开始的阶段就把邀请送过来，都仓俊一还能硬气一点拒绝。但他偏偏是在企划已经成型以后才送过来，都仓俊一就不得不接受被这张网给网住的事实。 为长久计，点头答应，让南野阳子去加入这个企划。 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体面。 都仓俊一以势压人，借着他在音乐界的势力，把南野阳子逼迫到进退不能、唯有鱼死网破的地步。 却想不到，过后又有个人，同样借势压人。借的还是都仓俊一想要交好的音乐界的势力，让他不敢撕破这张网，只能乖乖就范。 什么都是相互的。 业界的人，看在都仓俊一的脸面，谁也不对想要跳槽的南野阳子伸出手来，让她不得不面对最坏的结果——自己抗下巨额违约金、成为独立艺人。 但同样的，都仓俊一也要给予业界相同的回报。 在南野阳子仍旧是他手下的艺人、并且正被邀请参加到一个半个业界都参加的企划当中的时候，顾全大局答应下来，而不是只顾自己斗气一口拒绝。 真到了那个份儿上，都仓俊一的脸面在业界也就打了折扣。他不是傻瓜，不至于真的为一个南野阳子，就付出那样的代价。 没办法。 都仓俊一只能违心，在本来要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南野阳子的行程当中，留出完成这支合作曲的时间。 …… 先前，坂本冬美好奇自己要跟什么偶像合作，岩桥慎一迟迟不告诉她答案，实则是有意为之、为的是等待时机。 拉拢其他歌手背后的势力参与进来的时候，可以借着企划越来越壮大的光、借着已经加入进来的大牌歌手的名号。 但是，南野阳子的情况正相反。都仓俊一非但不想让她继续长红，甚至巴不得把她当成用过即丢的快消品，在今年结束后就进回收站。 所以，要达成目的，把南野阳子给拉进来，就只能用这种“以势压人”的做法，调换一下送出邀请的时间，拖到都仓俊一不得不答应。 而把邀请直接送去给索尼，拜托索尼出面跟都仓俊一商谈，一来是给这张网再添上几根线，二来还是为了不动声色把自己给摘出来。 索尼出了面，那这个合作企划就是得到了索尼的支持，而不是岩桥慎一故意拿小棍去戳都仓俊一的肺管子。 在岩桥慎一眼里，这个一边对南野阳子极尽压榨、一边还胆小怕事不敢得罪业界的都仓俊一，实在算不上是个什么人物。 哪怕他给大明星写过歌、在业内是老前辈、往后甚至还可能在音协当高层。 也不过如此罢了。 准备跟坂本冬美两个合作的女偶像，都演过《太妹刑事》的女主角，也都是通过这部电视剧开始大红。浅香唯那边，她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都答应的非常痛快——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那边正在筹划让浅香唯转型。 偶像的路有多长成了明摆着的事，今年男斗呼组和中森明菜的惨败更把这件事明晃晃放到了台面上来。 眼看着乐队潮兴起，公司们都在想办法延长偶像的寿命。而岩桥慎一作为推动乐队潮到来、制作乐队的才能也颇受业内肯定，和他交好，对正酝酿的转型有利无害。 跟正和事务所大战、前途未知的南野阳子不一样，浅香唯还是事务所捧在手里的宝，但凡是有利于她今后发展的事，事务所和唱片公司都愿意为她铺路。 浅香唯得来容易，南野阳子那边，稍等了几天，索尼那边给岩桥慎一打电话，告知都仓俊一也愿意加入这次的合作中来——正在岩桥慎一意料之中。 到此，事情就成了。只等过后，两个女偶像来跟岩桥慎一见见面，沟通一下。 事一成，岩桥慎一下次去代代木的录音室时，刚见到冈田有希子，就接收到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岩桥桑，您邀请了阳子酱做企划！” 看她这张开心的笑脸，似乎岩桥慎一邀请南野阳子来做企划，最高兴的人就是她。 岩桥慎一端起她送来的茶，“嗯，邀请了南野桑。” “阳子酱给我打电话，说‘唱片公司那边，收到了genzo的岩桥桑送去的合作企划’。”冈田有希子两手摁着膝盖，弯腰站在岩桥慎一身边，迫不及待说起来。 岩桥慎一看她这副又想说话、又惦记着是工作时间的模样儿，忍俊不禁，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得到许可，冈田有希子立刻坐下，看这样子，早就期待这一刻。 “阳子酱吓了一跳，开始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送企划的岩桥桑和我对她提起来的岩桥桑是不是同一个人。” “没想到，岩桥桑会邀请她。”冈田有希子感慨。 这副语气，倒把岩桥慎一给逗笑了。对上冈田有希子不理解的目光，他说：“我还从没有见过南野桑真人。倒是听你说起过许多关于她的事。” 提起这个，冈田有希子露出个小小的、害羞的表情，“阳子酱也听我说过不少您的事。” “没说我的坏话吧？”岩桥慎一逗她开心。 冈田有希子连连摇头，一本正经的板起脸，“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嗯、嗯。”岩桥慎一点头。 一边点，一边想起这个打工小妹因为加班跟中森明菜“告状”的事。 “阳子酱说，她很高兴。”冈田有希子说，“没想到能跟您合作。”一边说，一边又有点不好意思，“她还说，我一定会把这些话告诉您。” “是吗？”岩桥慎一大笑。 冈田有希子被他笑的更不好意思，神情更显得孩子气，“已经被阳子酱看透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 “我也很高兴能跟南野桑合作。”岩桥慎一说，“她能参与进来，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竟然能把阳子酱邀请进来……” 冈田有希子回忆南野阳子那意想不到的语气，看着岩桥慎一，也觉得他不可思议。 南野阳子近来工作量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一天有时才睡三个小时，都仓俊一摆明了要毁掉她。但南野阳子倔骨头一个，都仓俊一越是嚣张，她就越是不低头，一定要甩开这个吸血鬼老板。 冈田有希子跟南野阳子通电话，说了没多久，就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打哈欠。 接下这份合作的工作，南野阳子是真心高兴。相比都仓俊一无章法的压榨，录音室简直是她心中得以暂时松口气的净土。 要是岩桥桑能想出个让阳子酱和平解约的办法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冈田有希子脑中一闪而过。上次就把合约的事一股脑儿说给了他听。但她在心里摇头，觉得这么依赖岩桥慎一、把什么事都推给他的做法，显得太过任性，不该给他添这样无关的麻烦。 “阳子酱很可爱、也很会唱歌。” 冈田有希子岔开话题，但也真心实意称赞着朋友。一边说，又想起已经得知的，中森明菜也会参与这个企划的事，说了句：“这下，我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来参与您的企划了。” “是的。”岩桥慎一答应着。 冈田有希子笑眯眯，“我很高兴哦。” 她跟南野阳子关系好，也喜欢中森明菜，希望能把自己的好朋友也介绍给岩桥慎一认识。不仅如此…… 冈田有希子看着岩桥慎一的侧脸，心里又冒出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有希子最近在做什么？” 这时，忽然听到岩桥慎一问她。 岩桥慎一偶尔像个关心妹妹的大哥哥那样，问一问冈田有希子的近况。对于这种对话，两人之间习以为常。 正走神的时候被叫到，冈田有希子一瞬间，露出个上课走神时却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表情。 岩桥慎一看在眼里，觉得怪有意思，“是秘密吗？” 要是正跟男孩子约会之类的，那确实不适合说给他听。 听他这么说，冈田有希子连连摇头，“没那回事！”她认认真真否定，神情又显得扭捏，犹豫了半天，“最近对推理小说很感兴趣，空闲的时候，看了好多。” “推理小说？”岩桥慎一意想不到。 冈田有希子唰唰点头，“看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福尔摩斯、还有松本清张先生和岛田庄司先生……” 她报出好几个推理名家的名字。 “最近还有什么‘新本格推理’，有位叫绫辻行人的推理作家正当红……”冈田有希子跟岩桥慎一汇报读后感。 正要跟他介绍绫辻行人，忽然想起推理小说最忌讳剧透，赶紧住嘴。 说了半天，露出个腼腆的表情，“看了那么多以后，我也有点想试试写推理小说之类的。” “行啊。”岩桥慎一不假思索，鼓励她，“有想法就去尝试很不错。” 冈田有希子一下下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岩桥慎一的脸。忽然提起来，“dreamsorgetrue的巡演，也去名古屋对吧？” “名古屋场要到七月，售票倒是早就已经开了。” 六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在大阪开。过后就是名古屋。再之后是札幌，最后是东京。 大阪和名古屋的场次，开票后都一售而空，抢手得很。 “父亲和母亲订到了乐队名古屋场的门票呢。” 冈田有希子对着岩桥慎一炫耀，“我们家的人都很喜欢dreamsorgetrue的歌。” “是吗？” 岩桥慎一听了觉得高兴，“你早点说，我提前为你留下名古屋场的关系者票不就好了。” 冈田有希子摇头，“我能拿到东京场的就已经足够了哦。” “而且，”她说，“父亲和母亲还不知道乐队的长颈鹿桑就是您。突然间告诉他们，我准备了关系者门票，一定把他们吓一跳。” 岩桥慎一听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忍俊不禁。 “不过，我有好好替您保守秘密。”冈田有希子露出个小小的、得意的表情，看着他，“在家人面前，装作完全不知道长颈鹿桑的事。”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岩桥慎一。 “是吗？辛苦了。”岩桥慎一笑她这副模样。 冈田有希子说够了，高高兴兴站起来，“我去工作了，岩桥桑。” 打工小妹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