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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越的眼睛冷冷地发亮:“终于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屯田边的看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屯田面积虽然不小,看守也不多,但照现场来看,那天的搏斗应该十分激烈,除非看守屯田的是聋子,否则无论如何也该听到点动静的。既然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就说明当时并没有非常激烈的搏斗。这是有可能的,如果是偷袭,完全可以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解决王府侍卫,李越自己就有这个本事;或者用什么迷烟之类也可以达到这种效果。这应该是合理的,劫人哪有大张旗鼓去的?问题是,为什么劫人之后要留下那种场面?如果没有搏斗,死的应该全是王府侍卫,而不应该连铁骊的人也死了个精光。除非来的人并不是想救人,或者说只是想救走铁骊,而不包括其他人。怪不得每具尸体上都在死后还要补上几刀,想来是为了制造搏斗而死的假相,而遮掩真正致死的伤口。李越可以想像得到那几处致命的伤口,要么是一刀割断喉管,要么是一刀插进心脏。但是他们为什么连铁骊的人也扔下?难道是为了轻装上阵逃跑?铁骊也太狠了吧?连自己的心腹也能扔下,不怕别人寒心?或者,铁骊自己当时也做不了主?或者,他根本不是被自己人救走的? “事情恐怕没有开始想的那么简单。”李越猛地站起来,“来人!”马上得去陆州再打探田七和简仪的消息! 人马上就进来了,还没等李越喊完,一个侍卫就一头扎了进来。不过他不是听到李越的命令才进来,而是一路狂奔过来报信的:“殿下,田侍卫回来了!简侍卫,简侍卫和其他兄弟都——都死了!” 第47章 廷争 去的时候是几百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两个: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坐着的是田七,躺着的——是简仪。 简仪的一条手臂已经折断,半边脸上满是划痕,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几乎连那俊秀的轮廓也难以分辨。后背一支弩箭准准地自左边插入,穿透了心脏。 “……那些人身手快得出奇,尤其是在林子里,当时天又快黑了,弟兄们猝不及防,根本不是对手。他们大概也就是七八十人,用的都是短刀和弩箭,一色的灰衣,隐在树荫里很难发现。几百个弟兄,差不多半个时辰就都没动静了。十三弟腿上中了一箭,他说自己是出不去了,让我一定回来报告殿下,就……冲出去把人引开……天亮以后我在山崖底下找到他……”田七的声音渐渐嘶哑,莫愁已经转过头去,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李越默默注视着简仪血肉模糊的脸,一遍遍回想他生前的样子,然后伸出手,轻轻盖住那双已经没法闭上的眼睛。 “你们是上山之后遭到的袭击?” “是。他们似乎是从后面赶上来的,有七八个弟兄连声都没出就被干掉了。铁骊这个混蛋竟然还有这一手!” “你怎么知道是北骁人?” 田七微微一怔:“除了北骁人还会有谁?” 李越缓缓摇了摇头。在密林中做战,善于利用地势和树荫隐蔽,训练有素,身手快得出奇,如果是在前世,他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一支丛林作战队!而北骁人,就从他所遇到的铁家军来说,虽然离开了北骁,仍然保持着北骁人的传统:精于骑射,不通水性,不擅步战。从这一点来看,袭击田七他们的,极可能根本不是北骁人。如果再加上铁骊被劫的疑点,很有可能,是另一股势力劫走了铁骊,并且追出了他在陆州的老巢,然后,渔翁得利! “如果不是北骁人,那会是谁?” 李越没有回答:“给简仪准备后事。田七好好养伤。你带去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田七低头:“是。”这是奇耻大辱,五百人对七八十人,竟然全军覆没!他跟随摄政王驰骋沙场数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失败! “你碰上了一支特殊的队伍,败了也在意料之中,不必自责了,去休息吧。”陆韬的军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南祁士兵习惯平原做战,水战亦可,却极少在丛林中训练过。以己之短,攻人所长,这五百人虽然算是精锐,却也抵挡不住一支擅长丛林作战的队伍。 书房里还跟刚才一样,火盆暖暖地烧着,李越却觉得心里发寒。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对手,两次交锋都已经取得了胜利,而他仍然不知道对手是谁,这才是最可怕的。 深深吸了口气,李越开始把所有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理顺。铁骊在陆州经营多年,藏下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粮食。陆州是鱼米之乡,积粮容易,他竟在山上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粮库!这想必是为他的铁家军准备的。打仗一向如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铁骊积聚米粮,显然是准备日后起事。李越派人去,也就是为的这批粮。既然他是如此打算,那袭击田七的队伍一定也是为了这批粮。如果说是铁家军,这顺理成章,但如果不是铁家军,那会是什么人?什么人能在京城内无声无息地劫走铁骊,然后又赶到陆州袭击田七?他在哪里训练出这么一支擅长丛林作战的队伍? 丛林。李越抬头去看地图。南祁一十二州,大多为平原丘陵,只有岭州与蒙州因与东平接壤,多崇山峻岭,尤其岭州,几乎全州皆山,与东平地势极相似。如果说这支精兵是在南祁境内训练出来的,那就只有岭州与蒙州才有这个地理条件! 岭州,蒙州!这相邻的两州内只有一支正规军队,就是武威将军韩扬的韩家军! 李越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只觉背后微微发寒,冷汗已经渗了出来。如果真的是韩扬,那么太后已经抢先在动手了。 但是,韩扬是怎么知道铁骊这一处屯粮之地的?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不必等到今天才动手。如果是刚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劫走铁骊的人就是他?可他又是怎么知道铁骊关在何处?难道,是有内奸?太后送进来的那个内奸仍然还在府内?消息又是怎么送出去的呢?李越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身影——清平!只有清平,这段时间曾与韩扬有过接触,虽然当时,他是在受鞭刑! 李越觉得自己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他很想把刚刚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抛出脑海,抛得远远的!他不愿意相信清平才是那个内奸,连想一想都不愿意!但是,清平有什么理由做这个内奸呢?难道不是皇帝灭了他满门?就凭这一点,他应该也不会心甘情愿为太后效力吧! 找到这个理由,李越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又轻松了一点,好似溺水之人又抓到了一根稻草,忽上忽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