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免罪和留宫
三年前游家就想让游溪入宫给陈妃和四皇子固宠,后来她私底下面见洪熙帝献造纸术论,那时洪熙帝并不知陈妃和游家打算,所以他后来让文宿来游家传话,只说了允她婚嫁后议,母亲免受笞刑,没提让她入宫的事。 几个月前,游家孝期结束,游溪入宫为妃的事再次被游家和陈妃背着游溪提起,这次陈妃还旁敲侧击了洪熙帝,洪熙帝晓得陈妃召游氏女入宫为妃嫔的打算,因后宫也需要制衡,所以明明已经有多年未选秀的洪熙帝没多犹豫就答应了陈妃的请求。 游溪在游家向来是没有人权和话语权的,这事洪熙帝,陈妃,游家几方都同意了之后,她们就筹备起游溪进宫的事,可到底没等到她人入宫,游家就被抄家了,她也一下成了罪臣家眷,生死难料。 如今,游溪怎么都没想到,她背上了一个罪臣家眷的名声,洪熙帝还会让她入宫。 这真的不会有碍皇室名声吗? “圣上的安排,小女自是无有不从的,但是……小女斗胆问圣上,小女入宫可要给小女造宫籍?”游溪不想入宫,可她也不能跟天王老子似的,直接跟洪熙帝刚,毕竟现在洪熙帝算得上她的靠山,因此她只能婉转问。 “你入了宫就是宫中之人,自然要给你造个宫籍,你放心,你制糖有功,游家之事不会牵连到你,孤王还会给你个不错的位分,不会教你做红霞帔御侍之流。”洪熙帝以为游溪是担心自己以罪臣家眷的身份入宫,会得不到原先说好的才人名分,特意给她讲明白。 游溪才不担心这些,她伏低身子,惶恐道,“圣上厚爱,小女感激涕零,但倘若小女成了宫内人,再去穗城制糖,只怕到时候会引起流言蜚语,使皇家名声受损,小女已是罪人,实在不敢行如此妄事。” “你不是写了制糖法子了?这天下能人如此多,还怕造不出糖来?还是你瞧不上孤王的宫廷?”洪熙帝声音突然沉下来,别看他一副和善样,到底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早已经容不得他人随意忤逆自己。 哪怕那“忤逆”之人已经很小心谨慎。 竟是要剥夺了她亲自制糖的机会,游溪心里窝火极了。 游溪承认甘蔗制糖,她也是摘了果子得了便利的,可如今晶莹剔透的糖也确确实实是她辛苦三年制出来的,这里面也有她的精血,她怎么甘心如当年献造纸术论时一般轻易让出去。 再者,她也不能出让这份心血,她还是很想走出去不被困在京都的。 穗城,一个临海,终年温暖没有冬天的地方,虽不算是荣朝的繁荣城市,去那里定居物资必然不如在京都琳琅,可京都有她太多血泪,她早就难以面对。 游溪在威压之下稳住心神,语气陈恳说,“圣上,还记得当初小女献上造纸术论后,无数深研造纸的匠人们广开交流会,可三年过去,能造出精纸的也不过十数家造纸局,圣上也曾叹息,我大燕幅员辽阔,怎的就找不出能造出满足全国有读书识字才能之人用的纸的人,这制糖也如是啊。” “军中将领已经央求圣上数年将糖作为军饷筹备,可从前糖制品缺乏,圣上有心满足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些将士都是守卫荣朝的好儿郎,倘若再找人去按照方子制糖,难道又要让他们等上几年吗?小女私以为,能早一日让他们后备充足些,就别多等一刻钟。这蔗糖从未有人造过,小女不敢说十年二十年后,小女还是制糖第一人,可如今小女却敢说一句,小女就是最会制糖之人,小女愿以罪臣家眷之身将功折罪,倘若小女没办好这件事,小女甘愿数罪并罚。” 游溪这么一说,给洪熙帝提了个醒,军中自发现糖的妙用后,除了跟他要糖,自己也寻了很多法子找糖的代替品,可效用都差太多,如果制糖也和造纸一般遇到不精于此道的人,那确实有碍发展。 而荣朝边境一直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仗要打,军队补给是要时刻备齐的。 洪熙帝摸索着手上的扳指,这一刻他在做取舍。 如果游溪只是个普通女娘,入宫就入宫了,也不是养不起,可她写得出造纸术论,看了邸报后就想着要去制糖,还制出了品相口味都俱佳的糖。 这样的女子,确实如她所说,不比男儿差,让她和游家一起被治罪不值得,入宫被拘着亦不值得。 “罢了,你不是想立女户吗?即刻让许译带你去户部登记造册,开年便去穗城教人制糖。” 洪熙帝回转了心意,游溪大喜,她乘机再接再厉,语气却十分小心翼翼说,“圣上,小女制糖这些年,培养了一些帮手,可他们都是游氏家仆,按律,非作奸犯科者,不必随主家同行处罚,只转手发买即可,小女可否将他们留下,他们这些年在制糖时,给了小女莫大帮助,有他们在,对于传授制糖工艺时,亦能提供帮助。” 洪熙帝连游溪这个本家人的罪都赦免了,游氏家仆的去留,他本也不放在眼里,遂摆手应允,让文宿送游溪出宫,并去京兆府传他赦免游溪的口谕。 …… 游溪跟着文宿离开金华宫,这一刻她欢悦极了,但因脑子里仍在快速思索去穗城的事,面上并不显露半分,她紧跟着文宿,眼看就要到宫门口,远处传来敲钟声。 文宿低声道了句不好,游溪心再次提起来,她暗自祈祷,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游娘子,宫门闭了。宫内有规矩,除非紧急军务,不然宫门落锁后,绝不许开门。你瞧,也是不巧,就差这么几步路,今儿咱都出不了宫了,事儿也只能明天在办了。” 游溪眸中神采悄悄减了两分,她暗自道了句好事多磨,就扬起笑容,对文宿和气道,“小女听文内官的安排……”游溪从她放圣旨和糖盒的包裹内拿出一锭足足有五钱重的银子塞给文宿,“文内官,可否给小女指一间居所,小女今夜绝不会再宫廷内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