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 第24节
凡是不以老公两个字开口的对话, 他都选择闭口不谈,这是他下午刚给自己订下的规矩。 也没有别的,就是于祗叫起老公来格外动听,不听不得劲。 于祗瘪了下嘴,“成成成,老公。” “请问。” 于祗:“......” 事儿真他妈多。 “所以那份报告是哪儿来的呀?” 江听白拿出原件来给她看,“是龚序秋的。” 于祗“啊”了一声,“可那是你的名字。” 江听白点头,“我临时拿p图软件改的,就在饭桌上。” 于祗:“......这不得夸夸你灵巧的手指?” 江听白一脸厌弃,“跟我大可不必来这套,我又不是章伯宁。” 他言下之意是,你于二烧成灰扬起来是什么形状我都知道,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而且章伯宁是什么智商?你拿对付他那一套来敷衍我多少不尊重我了。 “章伯宁他人很单纯的,”于祗想想又觉得不对,“龚序秋为什么做检查?” “他想要个二胎,好绑住他们家陈晼,省得总闹离婚。” “......” 方才在饭局上于祗喝了两杯红酒。虽然入口回甘,她不至于头晕。但也比不得未沾滴酒的时候好受。 她垂了眼眸靠在椅背上休息。 所以江听白突然问出来,“于二,你喜欢单纯一点的男人?” 他不明所以问这一句的时候,于祗半晌没想起来怎么答。 她只喜欢过蒋玉轻,也许是她平淡的人生里很少对什么事物有特别的执着和期待吧,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身上那种对艺术舍身忘我和发自心底的热爱给吸引住了。 那会儿于祲和江听白在伦敦读博。 于祗去央美等一个同学,就碰上蒋玉轻在展厅里跟他的学妹讲解莫奈的《塞纳河畔》,他的声音是jsg很干净的。 不知道他的学妹有没有听进去,但于祗把每一句都记在了心上。 她记得蒋玉轻说,在1878年到1881年间,莫奈都居住在一座小镇上,位于巴黎和鲁昂之间,这座小城的名字叫贝特威尔,而莫奈的屋子就在塞纳河边,他一年四季都在观察河流的变化,才能成就这幅闻名于世的《塞纳河畔》。 她还记得他说,莫奈是个心很静的画家,极擅长光与影的表现技法,他能集中精力专注于同一景色在不同季节的不同风致,笔触大胆又不失传统美学的意义。 后来蒋玉轻的手就指了过来,“你有没有在记啊?看起来她比你听得还要认真。” 于祗当时笑了下,“因为你讲得很好。” 她又问,“你是这儿的学生?叫什么。” “蒋玉轻,幸会,于同学。” “你知道我?”于祗微惊。 蒋玉轻说,“我看过你的辩论赛,口齿不错。” 那是于祗生平第一次在男生面前脸红。 现在想起来,她连撩头发的手势都有几分做作,“但我妈妈说,总喜欢和人争辩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的先天条件足以让人忽略掉一切坏习惯。” 于祗诚恳地摇了摇头,对江听白说,“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会有了。” 何况和他结了婚以后,还能许她由着自己的品味挑拣感兴趣的男人吗?老于腿都要打断她的。 她也没有那种美国时间,日常工作就够人操劳了。 江听白眸色一黯,“好,我了解了。” 于祗看着他阴沉下去的面容,张了张嘴想再解释两句说不会有的意思是,她会一心一意致力于搞好家庭内部的团结。 但江听白已经摘下眼镜,他阖了眼在休息,于祗又闭上嘴低下了头。 * 闻元安刚搬到新家的第七天,便和于祲就“人类能解锁多少种床上姿势”这一主题,进行了一场出浅入深的交流。 这事说起来她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那段时间闻元安一直在到处找房子,她没敢告诉陈晼和于祗,因为一说她们俩肯定有大把的办法。 不是打钱给她,就是送房子,可既然决定了要自力更生,打算靠自己,不好再这样了。供养她的人从父母变成铁瓷,不如就乖乖滚回家结婚好了。 有什么区别? 于祲在金茂府有两套对门的房子,他自己住了一套,那另一套是专门给他放杂物用的。 他东西太多堆不下,又不愿住在东山墅,每天堵着车起早贪黑地去公司上班,就在望京买了两套。 那天闻元安到处被中介带着去看房子的时候。 正碰上于祲回家,他说,“你真离家出走哇?” 闻元安点头,“你也住这里?” 于祲说是。 他就顺带和闻元安一块儿进去看了看,那房子的品质还行,但中介一张口就说至少七万八一个月,还得预付半年房租。 于祲还以为她这大小姐,算是心血来潮出来体验生活手头上也有两三个子儿,但闻元安拉了拉他说,“于祲哥,我们走。” 这个价位虽然偏高了一些,但在金茂府这种地方算正常吧,压都不压价就直接走人吗? 于祲说,“你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怎么......” “没有啊,我就是没钱,付不起半年。” 于祲:“......” 要不怎么说真诚是必杀技呢。 他和闻元安在小区里晃了一会儿,“你上金茂府租房子,能有便宜的给你住?” “差的地方我都去过了,那是真住不了人那个。” 闻元安虽然落了难,但还是有点娇气的。 于祲想了想,“你要实在没地儿去,住我对面吧。” “那我付你租金,我按月付行吗?”闻元安眼睛都亮了。 他摆手,“不用,织织要是知道我收你房租,我就别想活了,她能谴责我一整年你信吗?” 但闻元安说,“别告她不就行了,不付钱的房子我可不住,好不好嘛于祲哥?” 于祲也搁不住她央求,“行,那你自己看着办,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祲本来也是以为,这大小姐太太平平过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非得揭竿起义反对她爸的暴.政,左不过玩个两天就老实回家去了。让她过来住几日也没什么,况且她又是于祗的发小,保不齐哪天就又自己走了。 她们这三个人里头没一个是能吃苦受罪的。 于祗还算过得去,至少在美国读研和进红圈所上班,心里硬憋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头,不想被人家说成是不中用的花瓶,也遭了不少的罪。 还没当合伙人之前的那三年,她做的非诉业务那一块指标重,长时间都处于一种高压状态下,有时候加班到凌晨才能回家。 好几回于祲去接他妹妹下班,她坐在后座,还看着合同,就这么坐着在车上睡过去了。 司机一个急刹车,于祲忙去扶住她,于祗被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电脑,然后保存好文件,再放心地关电脑。 但那顶多了就是个精神压力,要是在物质上短了一两分,于祗也一样是寸步难行的。 她也不是没和家里闹过,就为着老于不让她和蒋玉轻在一起,她也宣布了要断绝关系。为了表达她的决心,连司机送她上学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去坐地铁。 可她才刚进站,看着乌泱乌泱的人堆在等候区挤上车的阵仗,当场吓得跌坐在了路边,还不忘护紧了她新买的dior双肩小背包。 所以于祲也不信闻元安能撑过一个月,尽管她搬进来的那一天事事自立自强。 她那床单铺得根本不能看,拖地时把自己绊倒两三次。 就这样也不同意于祲给她找个小时工来帮忙,英勇程度可堪媲美《草原英雄小姐妹》里,为了拉拢住羊群失去了左脚趾的龙梅小妹妹。 那天于祲在外头应酬到很晚。 和他一起的公关部总监,一个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上、拥有38e曲线身材的大美人,把他送回了家以后,又下楼去给他买解酒药。 闻元安一直打他电话都没接,因为她那边的电卡找不到了,物业问她要的时候她拿不出。她见于祲回来以后就去对门儿想问他要,可还没等她说话,于祲就醉眼迷蒙地将闻元安拉进了怀里,“你怎么才来?” 再后来两个人就滚到了地毯上。 那尤物总监抱着一盒药摁了会儿门铃,见没人开就走了,想是大老板今天喝多了不想让她进去。 等闻元安第二天早上浑身酸痛地醒来,于祲还在她身边熟睡着,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飞快地拿上鞋赤着脚跑回了对面去。 之后的几天闻元安一直躲着于祲,都是听着他出门的动静,才下楼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后就关着门写她的博士论文。 她还接了几个影评,刚开始闻元安也就写着玩儿,千字三百都不到,后来在豆瓣上火了一篇以后,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闻元安如今全指着这点稿酬过活。 但这几天她在家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一开始构思,脑子里就涌现出那天滚床单的情形。 于祲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顶上来,她整个人都像浮在空中。 灵魂好似被活生生地拆分成了两半,另一个清醒的脱壳而出,双眼里含着同情的泪水,就在旁边看着她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闻元安觉得她不能再这样,必须找两个有经验的人士,就她现在这状况出谋划策。 再说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再去烦她平时的心理医生,她聊不起那个天。 把手写断也付不起一小时的费用。 因此,于祗在周三开例会的早上,就看见闻元安在群里发:【我有一个朋友,和她暗恋很久的男人上床了,但对方并不知道是她,你们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于祗一眼识破这种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娓娓道来的故事。 基本找她来咨询法律业务的顾客,都很懂这种人艰不拆的说话方式。 她在桌子底下回了句:【会像你一样到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