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美食发家致富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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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小儿时仰望着那位身姿飘逸的道长时的情景,雪纸画梅,折枝练剑,一切好像就在昨日。支撑他十九年走过来的人,如今化成白骨,就这么对着。 毫无血肉。 “萧大人!你的眼……”席间,有人惊呼两声,萧钰呆呆的眨了眨眼,随后伸手一模,一股黏糊的触感包裹着他的指尖,他一顿,闻见了一丝血腥味。 “萧钰!”沈琢过去晃他,有些紧张道,“你流血了!” 见他不应,沈琢只好看向宋宴。后者反应过来,连忙命人将萧钰扶下去,不料他拨开宫人的手,随意擦了擦眼角的血,低声道:“我没事。” “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说你没事?” “我撑得住。”萧钰坚持,他看着李相道,“我要亲眼看着杀人凶手落网。” 见他如此固执,沈琢也不再拦着他。相比于他这个魂穿过来的人,萧钰从小养在沈衔玉膝下,是最亲密的长辈,这样的血海深仇,远比他来的浓烈许多。 宋宴坐了回去,开了个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缘瞧了身旁的素衣和尚一眼,素衣和尚跪了下来,随后拉开僧衣,露出胸前的印记:“回大人,贫僧曾是梅花引的人。” 那黑色梅花引在此刻如同一条线,将十九年前的事全串了起来。 他俗名姓李,本来是一位打铁匠,在梅花引败退那一年,因为灾荒,和家人失散,被人骗进了梅花引。他本想要逃走,但那些擅自逃走的人都被头儿大卸八块,扔下悬崖尸骨未存。 人生来便知害怕。他有妻儿,有父母,他还有牵挂的人,不能死,所以他被迫做起了杀人放火的勾当。那几年里,他手里沾的鲜血越来越多,夜里甚至都不敢入睡,一闭眼便是那些无辜惨死的人直勾勾盯着他的模样。 恐惧愈来愈浓烈,自己也越来越麻木。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毫不眨眼的杀死自己的亲人,他不想变成这样的杀人狂魔,于是之后他每次接到任务,杀人的同时都会留活口,为了保持心中那点善意。 于是他在寻找一个机会,好在没过多久,他等到了。 沈衔玉被人带进地下室时,他还有些惊讶。那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国师,就这么狼狈的落在他们手里,四肢全用琵琶钉钉住了腕骨,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人早就死了,只是留了副皮囊在这里受折磨。 沈道长即使落难,依旧波澜不惊。他吃饭极慢,手脚不能动时大部分都是让人喂进去的,他似乎不在乎对方是谁,每次都会道声谢。 但也只是道谢,再不会说其他。知道有一日,沈衔玉突然抬眼,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若是要走,麻烦你替我收收尸。” 他惊讶,随后怕人听见便矢口否认,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天,他似乎总觉得,沈衔玉早就知道有人要害他。 等他再去时,沈衔玉已死。 四十八颗三寸长的钉子,活生生打进血肉。上头命人制造沈衔玉消失的假象,他鬼使神差的揽了过来。从泉州到甘州,他原本想找个地方埋了沈衔玉,并放出沈衔玉归隐山林的消息。可他随后发现,梅花引的人在跟着他,就等他放下尸骨。 留活口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梅花引不需要有感情的杀手,更何况他是半路加入,心性更难定形。 他凭着这几年的经验,埋下尸骨之后同梅花引的人斗智斗勇三月余,终于成功脱身。随后他回去接沈衔玉,一路前往岑州,将人封进了中空的佛像。说来也巧,那一日他遇见了自己的妻儿。 离别太久,妻子早已改嫁,但他没有怨言。如今的他,满身人命债早就配不上妻子了。在知道妻子过得好之后,他当日便在若水寺出了家,守着苦悲佛殿,一守便是十八年。 直到前几日,霍遥找到了他。 “我本以为此生沈道长再无面世的机会,不料还是有后人记得他。”和尚说着,看了萧钰和沈琢一眼,念了句:“阿弥陀佛。” 沈琢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见过他。年前刚来去若水寺找了缘大师,是这位师父引的路。 冥冥之中,一切都好像是天注定。 满座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他们为沈衔玉的遭遇,表示默哀。 一代国师,就这么为人所害,当真是天妒英才。 宋宴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幕后之人,是谁?” 僧人看向李相,随后双手合十道:“贫僧曾在为首之人那儿,听到过李相与上官夫人的名字。” “只是听到?那下命令之人,又是谁?” “梁王。” 第92章 沈衔玉案(二)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这是诬陷!” “李家与梁王殿下早有往来,上官夫人不喜江小姐,梁王殿下要除国师, 各取所需。”和尚默念了几遍经文, 又道,“贫僧以性命发誓,所言若虚,叫贫僧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都杀了那么多人,性命有什么用?!”李芸凤大声辩驳,又咬牙盯着霍遥,“霍遥, 你为了维护他, 居然找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作证!好啊,好一个霍大人。” “吵什么?”宋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不悦道, “本王还未开口问, 你激动什么,若是冤枉了你,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你燕王和霍遥情同手足,胳膊肘怕是不知道拐向哪里了!” 宋宴冷下脸来:“若本王以为偏袒,就不会允许有人进天牢。你当真以为那几日对沈琢做的事,本王不知道么?” 霍遥下意识看向沈琢,才发现他眼底乌青未散, 脖颈处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口, 逼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 我没做什么!” “行了!还没定罪, 殿下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些。”李相看着自己口不择言的女儿,冷哼一声,朝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噤声,乖乖的待在一旁。 见人老实下来,他方才不紧不慢到:“口说无凭。凭什么说是梁王,又凭什么说我李家与梁王有来往。你身上虽有梅花引,却并不能证明是我李家家丁。要是殿下如此定罪,那老臣可不服。” “我们说的话你不信,证人说的话你又说无凭。难不成这天下只有你李相一人说的话有用?”萧钰讥笑道,“话都让你说了,不如你来坐这高堂之上的位置?倚老卖老,就凭着人人让你一个面子,便都要听你的?李相,梁王早已封在渝州,这大梁已不是几十年前你正当权的大梁了。” “萧钰!”不知萧钰说到哪一点刺痛了李相,后者失了态当场啐了一口,又神色紧张的看着宋宴的脸色,坐立难安。 良久,宋宴出声,不过是对着一直未曾开口的上官述:“上官述,李氏所做,你可知?” 上官述怔了片刻,随后抬眼看向宋宴,他慢慢跪下,开口道:“知道。” “知道多少?”宋宴耐着性子询问。 上官述一顿,随后道:“江氏之死不知,沈衔玉之死……臣知。。” “上官述!” “继续说。”宋宴命人制住李芸凤,示意上官述继续说。 “这个家丁臣曾在李府见过,若他所言非假,那么李家便跟沈衔玉的死有关。至于江氏……”上官述看了一眼沈琢,“臣当时只和她闹了些别扭,一气之下送去别院,未曾想臣妻竟使了这样的手段。” “上官述!你居然敢!你居然敢将你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别忘了,是谁嫉妒的沈衔玉!”李芸凤怒道。 李相见于事无补,同样跪下到:“殿下,我们并未对沈道长动手,当日请他前来李府,也是希望他从此不要再掺和臣女之事。” “你们的确没有亲自动手。”裴念从侧门进来,将信放在宋宴桌案边,“你们只是,让梁王帮忙解决这件事。好洗清你们的嫌疑。” “裴将军!” “裴念怎么从西梁口回来了?” 李相看着那一摞的信,顿时心凉了一片。 宋宴展开一看,一封封全是与梁王往来的信件。若说字迹可以伪造,可梁王私印、遣词的语气,是别人万万模仿不来的。 宋宴冷着脸将信件全部看完。 李府从皇兄在世之时,一直到前几日,都在和渝州通信。李芸凤嫉妒江卓君,又碍于沈衔玉未能动手,梁王便派人解决。作为回报,李家便是梁王留在京城的一颗棋子。 好一出暗度陈仓。 好一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宴将信全扔在李家父女二人身上:“事到如今,你们还在撒谎!” 裴念开了个玩笑:“亏得我还记着各位大人藏私房钱的地,这才将这些信搜了出来。不过李大人并未将信毁尸灭迹,难不成是想留一一个梁王的把柄吗?” 裴念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想留一条退路,好让将来东窗事发之时,能有一丝机会。可如今这条路却被人翻了出来,连泥带土给铲了个干净。 李相没了狡辩的话,跪在地上,哑声道:“老臣……糊涂。”希望宋宴能看在他做官多年的份上,留他一命。 “三哥手段很辣,早便赶去了渝州,你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会怕你这些小手段么?!你官至宰相,连这些都不清楚么!” “老臣糊涂。” “糊涂糊涂,我看你精明得很。”宋宴气急,“刚不还能言善辩吗?你辩啊!还有什么瞒着本王的,如实说!” 李相闭上眼,静了片刻如实道:“海清河晏图,是老臣偷的。” 宋宴的字——“清河”便取自海清河晏,是当年父皇以表国泰民安之意,还特意请了司衣局织就这幅海清河晏图。海清河晏图丢失,是上天的警示,也能谣传宋宴治国无方,让他失去民心。 毕竟,谣言是最简单也是最锋利的武器,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刺宋宴一刀。 满座静静听着李相陈述,到了这个地步,该查的总会查出来,不如自己坦白。 宋宴闭眼,咬牙忍住怒意,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到底是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几十年,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上官大人。”裴念忽然叫了一声,“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微臣,微臣……” “我有!”李芸凤抢着回答,她看了上官述一眼,冷笑道,“让沈衔玉死,是他的想法。若不是他说,我也不会和父亲说,父亲也不会去求梁王解决……上官述,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踢了我李家自己独活,将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我决不同意!” 不待上官述说话,她继续道:“江氏别院的花他也知道,只是默许我这么做,就因为江氏和沈衔玉来往过密,他心生嫉妒。当年娶江氏,除了江氏长得花容月貌,还因为他一直嫉妒着沈衔玉,不然也不会搭我这条线,攀上梁王。” “你,你住口!”两袖清风蒙在鼓里的形象轰然倒塌,上官述露出本来的面目,他慌了神,也学着李相磕头,“微臣,微臣没有!” “你有!你就是嫉妒,这尚书的位置,若不是我替你打通同僚,你能升的那么快?上官述,你为了你的仕途,抛弃江氏,抛弃良知,抛弃怜悯,如今还要弃了我?我告诉你,你永远比不上沈衔玉,他是国师,是先皇允许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以为他当年为何能被我们抓住,不就是怕你再因他的缘由冷落江卓君。若非江氏,你连他面都见不上。” 李芸凤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心中畅快万分:“我为上官家付出多少心血,不为别的,就为了鸿儿和衣衣。而你,你既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臣子,你真的永远比不上沈衔玉。” 啪——! “我让你闭嘴!”上官述打了李芸凤一巴掌,“你说的不是真的!” “上官述!”宋宴拍了一下惊堂木,随后下命令道,“免去上官述一切官职,押入天牢,择日问审!” “不,不……沈,沈桌!阿琢,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他巴不得你死,他这次回来就是要让咱们死的,这么大一个局,我只不过没沉住气,就入了小崽子的圈套,你居然看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芸凤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她指着上官述道,“你居然看不懂,你居然看不懂!” “不,你住口,你个疯女人……阿琢,阿琢……” “别这么叫他。”霍遥警告道,拦在沈琢面前不让上官述近身。 沈琢闭眼,原沈琢浓烈的悲哀一瞬间涌上心头,两人相通半响,他睁眼平静的说了一句:“我姓沈,沈衔玉的沈。” 上官述跌落在地,随即笑了起来:“沈衔玉的沈,沈衔玉的沈!江卓君,你好狠的心!哈哈哈你到死还要给沈衔玉留个后,殊不知他早已和别的男人勾搭了起来,你真是……”一腔深情错付。 三人被带下去的那刻,沈琢心里倏地一松,残留在心口的那股气,没来由的散了,渗进四肢百骸,像是溪水般静静地涌入。原沈琢的执念被解开,紧绷的心弦松了片刻,沈琢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随后耳边似乎有人在和他告别。 遥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沈琢!” 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满是熟悉的清香,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